張壽頓時愣住了,他抬起頭來再次仔仔細細打量著那盞燈,就只見白色的絹紗蒙在竹制骨架上,不少地方還能看出不那么熟練的痕跡,甚至有些滲膠。而薄薄的絹紗上,赫然是極其娟秀的筆跡書寫的一首詞。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這首韋莊的《思帝鄉·春日游》,張壽也是耳熟能詳,此時低聲吟出,他再看朱瑩那張嬌艷到雙頰生霞的臉,又哪里會不知道其中意思?因為這盞燈掛得不高,他只是微微一踮腳,就直接把燈取了下來提在了手中。
“這禮物我很喜歡。”他含笑看著朱瑩,卻沒有問她為什么要把自己做的燈放在這里,等他到這來才送給他,而是一字一句地說,“正好,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
張壽從懷中拿出了一串漆黑的珠子,見朱瑩兩眼放光地盯著看,他就笑道:“前些日子京里正好從南邊運來了不少菩提子,我去幾家店挑了很久,這才選出了十八顆圓潤又大小相近的,回家打洞串了這串手串。雖然不比玉石瑪瑙翡翠珍珠華美,但是我的一片心意。”
朱瑩喜滋滋地接了過來,一顆顆摩挲著那還帶著幾分澀意的菩提子,發現其中一顆上似乎有些痕跡,仔細一看是個瑩字,她就直接套在了手腕上,越看越覺得那漆黑的顏色和自己雪白的膚色異常相襯。
她笑吟吟地說:“我可以送你最漂亮的宮燈,可我卻要親手做了這盞送你,就是為了我的心意。華服美飾,我喜歡,金屋麗宅,我很喜歡。但我更喜歡你親手做了送我的東西。”
說著,她就上前輕輕環住了張壽的腰身,這才說道:“阿壽,那首韋莊的詞我從前讀過,卻從來沒放在心上,可前些天無意中再讀,我就有些癡了,只覺貼切得讓我心慌。大哥老說我太喜歡你是用情太深,將來若你變了心,也許我會吃苦。”
“我最初只是喜歡你的清俊閑雅,可后來和你一塊呆了一天又一天,我喜歡你的談吐風趣,喜歡你的為人處事,喜歡你的足智多謀,喜歡你的心善心軟,也喜歡你的給人挖坑……所以,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就如同詞中那樣,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若你真的不要我了,那便直接告訴我。到那時候,我不會再纏著你的!”
張壽沒想到朱瑩竟然會這么說。微微一愣后,他便笑著抓住了她的手,輕輕地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不遠處,原本朱廷芳聽到縱被無情棄,不能羞這一句,已經幾乎要過來,待聽到朱瑩那真摯的剖白,他方才停下腳步。當聽到張壽這坦然回應時,他最終嘆了口氣,悄然轉身離去。
他的妹妹,終究已經長大了……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