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見朱瑩過他的紫煙閣而不入,竟然徑直拽著他進了她的閨閣流霜館,他頓時暗自叫苦——雖說什么兄弟不進姐妹屋的規矩,因為太祖當年嗤之以鼻,斥之為隔絕親情天性,這些年尤其是在武門勛貴人家中不太流行,但因為他的某些前科,被他的祖母禁入流霜館。
至于原因嘛……因為他曾經偷偷賣掉過朱瑩梳妝匣子底層從來沒碰過的幾件首飾。
因為那禁令還沒過去,因此朱二不免東張西望,生怕祖母身邊那幾位厲害的媽媽突然神兵天降,皮笑肉不笑地請他去慶安堂。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朱瑩竟是直接對迎出來的湛金吩咐道:“你去祖母那兒通風報信一聲,就說我拎了二哥回來和他說說他日后的婚事。”
見湛金一點都沒有做內鬼的自覺,笑瞇瞇地去了,而后出來一步的流銀則是沖他做了個鬼臉,隨即悄悄閃到了院門口,分明是去望風,朱二頓時如釋重負,等朱瑩拽著他進屋,他就滿臉堆笑地說:“瑩瑩,你能幫我,我很感激,只要你在祖母爹娘和大哥面前替我瞞……”
他這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朱瑩就松開了手,徑直到梳妝臺前蹲下,打開了面前一個整整五個抽屜的紫檀木落地梳妝匣子。那里頭裝著無數千金大小姐羨慕嫉妒恨的各種首飾。
其中,一部分是九娘離家時留給女兒的,不是當年陪嫁,就是宮里和太夫人賞的,再有就是朱涇和她最情投意合的那兩三年送的,即便如今回家也不肯收回去。另一部分,是太夫人自己的陪嫁和多年所得,借口年紀大了不喜歡戴金玉寶石,一股腦兒都送了朱瑩。
至于另外很大一部分,則是宮中太后、皇帝、裕妃的賞賜——當然,素來看不慣朱瑩的皇后,那是除卻不得不送的壓勝錢,連根金簪都不愿意給。
而朱瑩每年過生辰時,各家以及下人孝敬的所謂壽禮,只有寥寥一些樣式好看的,會被她挑中,其余多半賞了出去,但留下的大多數也只是壓箱底,從來就沒有得見天日的機會。因為她能戴的首飾,實在是多到一年到頭每次外出都可以不重樣。
所以,此時此刻,朱瑩直接開了底下第一層抽屜,隨手抓了一大把東西出來,繼而就站起身叮叮當當在梳妝臺上灑了一層。一轉身見朱二那簡直是震驚到極點的目光,她就笑吟吟地說:“二哥你當初不是拿過我的首飾去換錢嗎?怎么還看直了眼?”
“我哪敢拿那么多。就挑了兩支素金簪。”朱二強行別開目光不去看那金燦燦的一堆東西,隨即小聲說道,“我一個月……我一年的月錢都未必買得起一件……”
“那是因為祖母和爹都說,男孩子要窮養,姑娘家要富養。”朱瑩理直氣壯地微微一抬下巴,隨即把梳妝臺上那些頭子尖銳的簪子特意挑選了出來,隨即又蹲下到那抽屜里抓了一把東西。等到如是再三,她方才找了塊絹帕,把那十幾件沉甸甸的赤金首飾一股腦兒包好。
“都是些做工尋常的指環、耳環、手鐲之類的東西,上頭也沒有鑲嵌珠玉,帶出去當盤纏正好。”
轉身走到朱二跟前,朱瑩笑吟吟地將這一包首飾塞到了朱二懷里,這才退后了兩步,“從前你問我借錢,我問清楚你借去干什么,大多數都沒讓你空過手,這次你要去做那么大的事情,當然也是一樣。而回頭萬一事發,我會說是我給你錢的,到時候責任我也幫你擔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