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要命的是,他們緊跟著發現,市面上的棉花竟然也沒了。要不是張琛告訴他們緣由,他們簡直覺得此前那計劃簡直是笑話。
此時此刻,不是親兄弟,但從小比親兄弟關系還好的兩個人相對而坐,彼此看到彼此臉上那愁容,忍不住又一同嘆了一口氣。張陸平時自詡比張武聰明多智,可此時此刻他卻顯得比張武更加頹唐,看看這屋子里的擺設,他那情緒更是低落到無以復加。
“幸虧我們是奉旨出京,所以能住進這一向用來接待京中御史和各種官員的京東會館,否則就我們眼下這兩袖清風的窘境,住客棧就要被人掃地出門了!哈,一文不名……就算從前我最窮的時候,也沒現在這么窮!”
張武勉強打起幾分精神道:“琛哥不是去了京城找小先生嗎?要不是他臨走時借給我們的錢,我們還撐不了那么久。只要他回來,說不定能帶回來好消息。”
“算了吧,琛哥他是秦國公長子,不是秦國公……就算是秦國公,如今他是順天府尹,也管不到邢臺來。”張陸無精打采地以手加額,隨即就低聲說道,“我承認小先生足智多謀,很厲害,可他又不是財神,變不出錢來。我們事先雖說估計到了眼下的情況,但還是……”
他沒把話說完,可張武卻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暗想他們到底還是低估了商人逐利的貪婪程度。在輕易得到了新式紡機帶來的巨大紅利之后,卻立刻選擇了過河拆橋解雇工人,甚至還大肆打壓那些自有紡機的小戶。
至于他們在出京之前做計劃時,信心滿滿認為可以推行的最低工錢和最低收購價等等一系列東西,根本就沒有推行的機會!也難怪張壽雖說對他們提點了一下這些新名詞,卻把計劃都交給他們去做,壓根一點都不曾插手,完全一副放養的架勢。
他們現在是真正體會到了,要和那些老于世故的地方豪族打交道有多困難,要真正做一件事,有多困難。
如果不是他們承諾給那些被解雇的工人提供工作機會,又以逐漸降低的價格收購那些自雇者紡出來的棉紗,說不定早就有人起哄圍堵這座京東會館了!可即便如此,他們卻已然發現,那些豪族也趁機把自己工坊紡出來的棉紗大批量賣給他們,以至于他們花錢如流水。
而到今天為止,他們所有的錢全都徹底用完,一文不名,兩袖空空,馬上就要成笑話了!
就在兩人對坐長嘆的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極大的喧嘩。這兩天一直神經緊繃的張陸立刻蹭得跳了起來,快步沖到了門口,可他正想要叫人詢問事由的時候,就只見此番和他們一同出來的胡凱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赫然滿面狂喜。
“張五哥,張六哥,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出了頭一句話,見張陸一點都沒有高興的意思,反而狐疑地打量他,他好不容易調勻了呼吸,這才急急忙忙地說,“秦國公府派人送錢來了!足足十幾輛大車,全都是錢!”
別說張陸聽懵了,就連跟著出來的張武也聽得目瞪口呆。兄弟倆對視一眼,隨即趕緊出門,等到了大門口,就只見鄒明榮正在和一個護衛打扮的中年人接洽。然而,那人瞧著雖說有些面熟,確實是秦國公府的人,但他們倆卻都知道,此人卻絕對談不上張琛的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