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一聲響亮的咳嗽,他側頭看見那是滿臉不以為然的陳尚,這才稍微醒悟到自己已然離題萬里,當下就收起這猶如街頭惡霸似的姿態,禮儀非常標準地對皇帝深深一揖。
“皇上,那所謂的作弊傳聞一出,臣就把逆子拎到了跟前教訓,結果還是被張壽登門一番別讓孩子白白背了黑鍋給點醒了過來,這才查到了之前說的那點事。臣所言字字句句屬實,這都是可以讓人去查證的。臣還聽說張壽把國子監繩愆廳的徐黑子給請了去幫忙閱卷。”
說到這里,張瓊頓了一頓,露出了一口保養還算不錯的小白牙。
“就和之前陳尚書說得一樣,這點小事,皇上要過問,回頭召見相關人士質詢就行了,這奉天殿早朝有多少事情要商議,何必浪費這么多人的時間?朱都憲成天只需要血口噴人,閑得沒事干,其余各大衙門可是忙碌得很!”
這位襄陽伯真是太陰損了……怪不得他以往在朝會上猶如一尊石佛,敢情是因為一說話就氣死人不賠命啊!
好在干御史這一行很多年的朱恒心理素質不像一般人,一大把年紀的他雖說被張瓊連番言語噎了個半死,面色也漲得通紅,但還頑強得屹立不倒。然而,他強行保持的這份鎮定,卻在外間一個聲音響起后,化作了烏有。
“皇上,國子博士張壽陳情,道是此番半山堂分堂試上,竟然出現了兩張名字一模一樣,筆跡卻截然不同的卷子。兩張卷子上的名字,全都寫著朱佑寧。”
沒等這奉天殿里大多數人由朱佑寧想到朱恒,也沒等少部分清醒的人想明白這樣一件不算太大的事怎么夠格在朝會上傳進來,剛剛才怒頂朱恒的襄陽伯張瓊就又開口了。
“敢問朱都憲,令孫一個人卻做了兩張卷子,你是不是應該好好解釋一下?”
朱恒那一張臉本來就是豬肝色,此時更是紅得幾乎能滴下血來。就在他已然快要氣得肝疼胃疼哪都疼的時候,終于有人站出來接過了張瓊越來越過分的話茬。
“襄陽伯,同為朝臣,還請你稍微收斂一些。既然沒有證據,你就不要無端指責朱都憲了。”
然而,這貌似公理正義的話剛剛說完,那個站出來打圓場的人就輕描淡寫地說:“朝會上不宜再議這件事。皇上不若在朝會之后召見張壽等人,好好問一個清楚,免得外間流言蜚語,屆時朱都憲和襄陽伯牽涉其中不說,還要被外間猜測什么幕后黑手,無關人士就別去了。”
盯著此時狀似和事佬的孔大學士,朱恒幾乎想把人生吞下去,果然,孔大學士此言一出,他就看到江閣老眉頭擰成了一個結,但最終還是沒有吭聲,迥異于之前在朝房中和孔大學士針鋒相對時的強勢。這一刻,他不禁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
而看戲看夠了的皇帝則是欣然應允:“好,既然朱卿說此事滿城風雨,張卿又堅稱兒子被人暗算,那朕就親自蒞臨國子監裁斷。正好之前陸卿堅辭兵部尚書,朕才剛剛從內庫撥了錢款要擴建國子監,有些監生卻嚷嚷朝廷不夠優待士人,朕也該去國子監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