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來得這么快,來得這么輕車簡從,張壽這個有所準備的人尚且感到驚訝,那些沒準備的人,無所適從已經算是心理素質很好了,更多的人都是惶惶不安,心驚膽戰,就連紀九和張大塊頭這種在外頭常常強橫霸道的人都是如此。
要知道,此前天子選婿,他們并未應選——至于事后看著張武張陸和那個姓馮的名不見經傳的小子選中之后有沒有捶胸頓足,那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可既然缺乏單獨面對皇帝的經驗,也就意味著來到這種場合之后,他們緊張得腿肚子都有些打顫。
因為今天皇帝親臨國子監,那就是沖著作弊之事來的!
張大塊頭發現父親襄陽伯張瓊來了,登時更加戰戰兢兢。而紀九發現來的是父親的頂頭上司左都御史朱恒,父親卻沒來,司禮監掌印楚寬也不見蹤影,反倒是自己見過兩次的隨堂呂禪隨了皇帝過來,他登時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把握不準事態了。
而相比惴惴不安的當事者,張壽就顯得輕松得多——他本來就坦坦蕩蕩,心里沒鬼,慌什么?他饒有興致地掃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國子監周祭酒和羅司業,又數了數到場的其他官員。其實也不存在其他,只有襄陽伯張瓊和左都御史朱恒兩個。
滿朝文武數百,他總共上朝的次數屈指可數,因此名字和臉對得上號的人屈指可數。但至少內閣諸位大學士,六部尚書之類的高官大佬,他還是認得的。也不知道這是因為皇帝發話無需他們過來此地,還是他們用不出場來表示無聲的抗議。
坐在正中央的皇帝微微頷首道:“半山堂分堂試,朕親自出了三道題,結果卻不合聽說分堂試上有人舞弊。今日,半山堂監生全都在此,而另一邊,與此有涉的父執長輩也大多到了,朕就親自來問一問此事。”
此時此刻,半山堂除卻那幾個派出去公干的,請假的,出走的,余下的監生全都齊聚在這明倫堂。即便足有百多號人,可這偌大的地方卻仍舊顯得空空落落。畢竟,這座國子監最大的講堂曾經是太祖皇帝親自定下規制的天下最大講學之所。
如今皇帝雖說不是來講課,但大多數人都不由自主地屏氣息聲。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第一個說話的不是張壽,也不是周祭酒,竟是繩愆廳的徐黑子!
“皇上,半山堂分堂試,乃是臣帶人尋常監考,事后閱卷,也是臣一人所為。所以這所謂舞弊,臣有話想要稟奏。吳慶祖所言張無忌作弊,乃是因為張無忌悄悄攜帶手抄筆記一冊。臣已經查閱過,此手抄筆記乃是事前張無忌和其他五人于紀清臣處購得。”
徐黑逹的陳述就和他為人處事的性格一樣,一板一眼,聲音平淡得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而紀清臣的筆記,乃是他平日上課記錄整理謄抄而成,總共整理了十五冊,賣給張無忌等人的乃是其中三冊,為張博士去歲年底于半山堂最初開講時的內容,大約是十天的課。”
聽到這里,朱恒頓時眼睛一亮,當即打斷道:“皇上,臣聽說紀清臣乃是國子博士張壽親自點選的半山堂代齋長,如今徐監丞又說張無忌等人乃是從紀清臣處買的筆記,足可見早有預謀!眾所周知,張壽講課天馬行空,若非與他早有暗中勾結的人,哪能記錄下來……”
還沒等他這話說完,皇帝就突然打斷道:“紀九郎,你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