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發覺不遠處幾個聽到他們交談的兵卒在那探頭探腦,竊竊私語,他更是暗自后悔。他在銳騎營時間太短,心腹尚未培養出多少,雖說軟硬兼施姑且懾服了下屬,但真要說如臂使指卻不可能,萬一回頭被人亂傳閑話就糟糕了,想到這,他只好先把自己洗脫出來。
“楚公公是司禮監掌印,我是銳騎營左營指揮使,平時也就見過兩次,哪里談得上什么交情。唉,他之前是去銳騎營傳皇上旨意時,順道給了我這把劍,讓我轉交于你。也是我實在忙昏了頭,一直都丟在行李中,忘了立刻給你。實在是對不住了!”
早知道他就把劍送出去就沒事了,結果他一來擔心是否天子私下授予張壽什么信物,到時候張壽在路上就侵奪自己對銳騎營的指揮權,二來又狐疑楚寬和張壽的關系,就借口事忙把劍扣在手上,翻來覆去琢磨了一日,結果張壽一面做出大度之態,一面又給了他一悶棍!
但最大的原因是,楚寬真的是讓他“順帶”贈劍,那說話的口氣赫然是非常不經意,否則他哪敢這么做!
見杜衡這一次倒是很正式的躬身作揖施禮,張壽面上云淡風輕地說不妨事不妨事,心底卻不禁暗自呵呵——扣著別人要你轉交給我的東西不給,給的時候卻還來一招試探?
呵呵,那就對不住了,我這么一說,輕則有人猜測你這個帶著銳騎營的將軍勾連宮中內侍,重則有人猜測你這個指揮使私自扣留楚寬……當然也可能是皇帝私底下給我的東西!
在這么一番簡單卻不簡單的對話之后,杜衡匆匆又交出了一把樣式樸素的黑皮劍鞘,隨即就避若蛇蝎地趕緊離開張壽遠遠的。
他素來并不是那種很會做人的武將,能當到臨海大營主將,歸根結底,是因為張琛告發臨海大營弊案,從上至下的官員被擼掉了一堆,而剛剛調任,很不會做人,于是也沒機會與人沆瀣一氣的他順理成章地因為沒有同流合污這一點,得到了脫穎而出的機會。
而之后,他在掃蕩海盜時,又表現出了很高的戰術素養,于是得到了皇帝的嘉許,先是署理主將,而后又正位主將,好日子過了沒兩年,就遇上了營中那場嘩變。
即便如此,因為皇帝對他頗為中意,他看似貶了半級,其實卻進了銳騎營。可他心里知道,這種嘉許不能當飯吃,可這次他又偏偏因為一念之差犯了錯!還是麻煩挺大的錯!唉,張壽畢竟是從來沒有獨當一面過的文官,他干嘛要擔心人家奪權?
杜衡這匆匆一走,阿六方才上了前來,見張壽套上劍鞘之后,也不多說什么,徑直把短劍遞了過來,他有些訝異地接過,卻忍不住問道:“可以嗎?”
“寶劍贈英雄,就我從你那學到的幾招,再好的劍給我也是浪費。”張壽笑著聳了聳肩,隨即無所謂地說,“既然杜衡琢磨過也沒琢磨出名堂,足可見劍鞘劍柄之類的地方藏東西,那是絕對不可能,而且楚寬也沒必要這么麻煩。既然如此,單純贈劍的可能性很大。”
“贈劍的話,那當然就是送給你的。”
阿六再次抽出劍揮舞了幾下,又試了試分量,隨即就回劍歸鞘攏入袖中,這才點了點頭說:“長短分量都剛剛好,很適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