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廷芳目不斜視地徑直來到了那座木屋前,卻伸手攔住了打算開口叫嚷的老喜,沉聲喝道:“屋子里的人出來吧,三息之內若是不見人影,那就別怪我無情了。”
見里頭沒人答應,朱廷芳伸手解下背上弓箭,又從佩戴的箭袋中拈出一支箭,等一旁的老喜慌忙用火石點燃了火絨,隨即又將火絨湊上來時,他方才不緊不慢地說:“既然藏頭露尾不愿意出來,那我只好用特制的火箭火攻了!”
他話音剛落,對面木屋中就傳來了一聲怒吼。
“朱廷芳,你敢!你可是讀過圣賢書的,就不怕你這一箭燒掉無數人賴以生存的屋子,讓他們無家可歸嗎?”
“就算真的燒掉了這些簡易的木屋窩棚,我可以再給他們造一片更好的宅院。”
朱廷芳語氣平淡,仿佛只是在講一件無足輕重之事。
里頭的人借著大皇子名義隱身于此,如果是真的,為了擒拿這個興風作浪者造成的損害,大皇子回頭自然應該拿出錢來,彌補此間百姓的損失。而如果是假的,畢竟是大皇子給滄州百姓帶來了這么多麻煩,當然他也應該拿出錢來,接濟這些倒霉的貧民。
因此,朱廷芳輕輕吸了一口氣,隨即不慌不忙地說:“我數到三,若你再不現身……”
一旁的老喜雖說剛剛親自點燃了火絨,但此時此刻整個人都繃緊了。在他看來,朱廷芳根本就不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不顧周邊民宅是否有人,也不顧會造成多大的財產損失,執意要放火逼人出來,這簡直不是沖動,而是莽撞了!
不都是即將落網的犯人為求脫身,于是不惜放火擾亂視線,然后趁機逃竄嗎?怎么如今反而倒過來了,是抓人的他們威脅要放火?等等,莫非是……
老喜手一抖,點燃的火絨差點就引燃了箭頭,待見朱廷芳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出言責備,而是開始慢慢悠悠地數數,他就知道,朱廷芳說不定是生怕人先點火燒屋,于是方才來了這一招。果然,下一刻,他就聽到了一個怒火中燒的聲音。
“朱廷芳,你好……你以為你贏定了是不是?”
只聽一聲巨響,那木屋朝向他們的一面竟是轟然崩塌,緊跟著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除了一個中年青衫文士,還有十幾個手持利刃的勁裝男子,然而,和對方顯然早有預備的景象相比,老喜最驚恐的卻是,內中竟然有兩個精壯漢子操控著兩把弩弓!
“朱廷芳,你以為我是真怕了你?嘿嘿嘿,你以為是你這聰明過頭的部下發現了我的蛛絲馬跡嗎?是我主動露出破綻讓他發現的!用貨棧縱火調虎離山引你出縣衙,不過是第一計,讓那些愚民去圍堵縣衙討要公道,那只不過是第二計,至于第三計……”
那青衫文士厲聲獰笑道:“第三計便是誘騙你這個自負的家伙自投羅網!你的人大多數都去貨棧那邊查看了,你身邊頂多就只這寥寥幾人!你這是自尋死路!”
朱廷芳持弓的左手連絲毫顫動都沒有,右手也依舊搭在弓弦上,手指間扣著的那支箭亦是穩穩架在那兒。他仿佛沒看見一旁老喜那冷汗涔涔以及緊張到了極點的表情,慢悠悠地說:“我妹妹曾經對我說過,當初她在融水村時,遇到那伙臨海大營叛賊的故事。”
“那個叫丁亥的指揮使也和你此刻一樣,只想著貓戲老鼠似的耍弄幾個毫無反抗之力的豪門子弟,出一口心頭悶氣,結果話說得太多,被我妹妹和未來妹夫逮著機會翻了盤。”
他說到這里,見那中年青衫文士登時面色異常難看,他就呵呵笑道:“辛辛苦苦籌謀這么久,這才引得我掉入你的陷阱,不說出來好好炫耀,就如同錦衣夜行,實在是不吐不快,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