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時此刻,看到張壽要來了一個和尚當向導,等人進了地道帶路之后,立刻毫不猶豫地搶在阿六前頭跟了上去,他慌忙追上去的時候,卻忍不住在心里想道,也許大公子也好,他也好,全都是在白擔心……否則就憑家里太夫人和夫人那脾性,怎會聽之任之?
雖然很不愿意當鉆地洞的土撥鼠,但是既然下來了,張壽就撇開了那亂七八糟的心情,專心致志地預備找人。然而,彎腰順著那地道前進了一陣子,他覺得腰和脖子有點酸的同時,突然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為了節約寶貴的氧氣,四個人只點著一盞燈,然而,等到真正下來,眼睛漸漸熟悉了這昏暗,他卻覺得,這里竟然并不像他想得那么黑。每隔不多遠,就有開在高處或側面的氣孔射來一束束在黑暗中很顯眼的光線,而四周空氣雖說談不上清新,但至少不算特別憋悶。
而扶著土墻前進的他,很快又發現了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地道并不像是開鑿了上千年,而后就因為時代變遷而被廢棄的古老工程。
想想當年戰國七雄時齊國的人力和生產力,雖說確實在六國之中算得上富裕,可就算是在這一望無際的平原中唯一的制高點上大興土木,眼前這地道是不是夸張了點?
從前的地道不是用于藏兵和運兵,就是用于戰時貯藏糧秣軍械,又或者是攻城的時候作為引爆城墻的利器——這最后一種可能還是宋元之后火藥使用頻繁方才興起的。
這又不是戰國版地道戰,在這小小的馬騮山不存在打游擊戰的可能,挖大規模迷宮干什么?一旦敵人真的打到了山上,你就算把整座山底下全部挖空,那在戰略上也已經輸定了!
想到這里,張壽微微皺了皺眉。可就在這時候,他依稀聽到不遠處似乎有聲響傳來。的他立刻拍手示意眾人停下,隨即方才轉身拍了拍阿六的肩膀,見后方的少年看著自己,他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眼見阿六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隨即立時凝神側耳傾聽,張壽卻也沒有放棄,自己也同樣用心傾聽著前方動靜,很快就再次捕捉到了一點微弱的聲響。只不過,那聲響仿佛很有些遠,即便他集中注意力,也沒辦法分辨清楚到底是說話還是其他什么動靜。
但很快,他身邊那個耳力很好的少年就已然有了判斷:“聲音的來處仿佛是在前方偏左面,我聽到了大小姐的聲音。聽起來她應該沒什么危險,反而還好像很高興?”
居然還很高興?好吧,大小姐的興趣,真是和常人絕不相同。
張壽在心里打了個問號,而阿六趁機和前頭那個向導和尚耳語了幾句。下一刻,那個身材精瘦的和尚就回過頭低聲說道:“如果是前方左邊的話,應該到前頭岔路走第二個路口……但岔路太多,雖說望海寺探路畫過地圖,但地圖并不是很全,因為無法確認是否還有密道。”
似乎是覺察到了密道兩個字很容易引起歧義,他連忙補充道:“如果很遠,我們也只能慢慢向前找,不能急,惠法師兄是很謹慎的人,也許在路上給我們留了記號。”
張壽并不打算隨便給人施加壓力,當下不假思索地說:“好,聽你的,你盡心帶路就是。”
落在最后的朱宏同樣在一面走一面摸索四周是否留下了記號,心中甚至想過朱瑩是否會留下隨身攜帶的什么東西,比如金簪、銀錢、金瓜子之類的東西來指路,然而,當聽到阿六說聽到了朱瑩的聲音,人還很高興的時候,他就有些無言了。
在這種他一個大男人走著都有些膽戰心驚,生怕頂上的土層突然坍塌的地方,朱瑩居然非但不害怕,反而……很高興?
當前后轉過三四條岔道之后,因為常常還七拐八繞,又是在昏暗的地底,暗自記路的朱宏已然沒了方向,只能踉踉蹌蹌跟在前頭人的身后走。今年已經二十的他身量極高,往日這一直都是他很自豪的一點,可如今卻覺得極其不便。
而他再看看前頭那三個人,引路的惠明和尚個頭不高,年僅十七歲的張壽身量也尚未長成,至于阿六……脾氣古怪的少年比張壽還要再矮半個頭,所以前頭三人在這地道中只需要稍微低頭弓身就能前進,他卻幾乎要把整個腰佝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