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有些羨慕地瞥了一眼在葛雍旁邊攙扶這位老太師的張壽,心想若是自己有這樣的老師,仕途哪會像如今這樣一波三折。他本能地略過了跟在背后的老咸魚,恭恭敬敬應了下來。
等到了一座偏院門口,他就指著正中央那三間正房道:“許澄關押在此,兩邊廂房是縣丞、典史還有六房司吏典吏之類的小吏總共十一人。”
葛雍微微一點頭,卻也不說話,直到杜衡身邊親兵去門前開鎖,推開大門,他借著夕陽那光線往里頭望去,好一會兒才分辨出了屋子中央地上坐著一個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的男子。
多日不見陽光,許澄抬手用袖子遮住了光線,好不容易習慣了之后,他終于看清了幾個來人。
他不認識張壽,也不認識杜衡,但葛雍他卻是見過的,哪怕只是中進士的時候瞧見過這一位在恩榮宴上被主考官特意請來,談笑風生、揮灑自如的風范,可基于對方那顯赫的地位,他卻絕對不會忘記那一幕。只可惜,他考中進士的時候太晚了,不可能有這樣的恩師。
即便如此,他仍是連滾帶爬地到門邊上,大聲申辯道:“葛太師……葛太師!下官冤枉啊,冤枉啊!”
“閉嘴!身為縣令卻治理得滄州這般模樣,簡直是枉為牧守!”
別看葛太師走起路來大袖飄飄,仙風道骨,然而,在官場浸淫了大半輩子的他,卻是什么人都見過,此時一語喝止之后,他就在張壽的攙扶下緩緩走上前去,等站定之后就淡淡地說:“勾結豪族,貪得無厭,甚至聽憑人縱火焚毀治下百姓屋舍,你還敢說冤枉?”
“下官……下官只是一時糊涂,畏懼大皇子威勢,所以事事都聽他的……”
“還要委過于人,還要百般狡辯!許澄,你從小到大讀的圣賢書,都被你丟到哪里去了?皇上問你,五年縣令當到這個份上,要是把你檻車押回京去,你覺得多少百姓拍手稱快,多少百姓會放爆竹,又有多少百姓會興高采烈砸你一身臭雞蛋和爛菜皮?”
葛雍一聲暴喝,見許澄下意識地伏跪于地,隨即痛哭流涕,繼續在那哼哼只是被人蒙蔽之類的話,他就意興闌珊地嘆了一口氣,隨即冷冷說道:“激變良民,因而聚眾反叛,失陷城池者,斬。行宮與城池無異,而且你還失陷了大皇子,更是罪無可恕。”
“回頭便有檻車解送你和其他滄州官吏上京,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剛剛直起腰的許澄完全沒想到葛雍并不是親自來發落自己的,自己真的要檻車上京走一遭,登時面色煞白,搖搖欲墜。
而讓他更意想不到的是,葛雍在離開時,淡淡提及了大皇子進京后的下場。得知大皇子那樣的天潢貴胄尚且都逃不過天子的雷霆震怒,他只覺得整個人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