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小花生心中犯嘀咕,那剛剛回到店堂的小伙計也同樣快氣炸了。不就為了以便宜的價錢買綢緞而已,至于這樣口出威脅嗎?然而,當看到自家大掌柜朝他丟來了一個去門口守著的眼神時,哪怕心頭憋屈,他也只能低著頭去了。
可一出門,他方才突然想起,自家后院可還有客人在呢!大掌柜這到底是怎么想的?剛剛示意他出去迎接的時候不要聲張,只管把人往后院帶,如今又把貴賓撂在那兒……怎么看張壽堂堂國子博士,都比眼下這什么河間知府的狗屁師爺要重要得多!
店堂里,華掌柜盯著咄咄逼人的畢師爺,突然呵呵一笑道:“畢師爺,你家府尊雖說主理河間府,可遠遠談不上一手遮天,更不要說長蘆縣衙還有兩尊……不,三尊大佛在。你眼下這般上竄下跳合縱連橫,打算往朱將軍和張博士身上潑臟水,我只問你一句話……”
“這真的是你家府尊的意思嗎?”
這陡然一聲大喝,畢師爺頓時心肝一顫,等他意識到自己不該露出怯意,卻已經看到面前那位他視作為一介無足輕重華氏旁支的大掌柜,已經是面露冷笑。
他不甘示弱,當下就怒氣沖沖地說:“好,華掌柜真是好氣性!你家在這滄州開店以來,囤積居奇,害得多少小私商倒閉,妻離子散!就你們這等奸商,還想攀高枝?做夢!”
“我這等奸商就算攀高枝,也比尊駕這種科舉不成卻跪舔狗屁公子的讀書人強!”華掌柜毫不相讓地反唇相譏,見畢師爺這一張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他不禁開懷大笑道,“太祖皇帝當年罵人時這跪舔二字,你們讀書人不是私底下罵粗俗嗎?可用在你身上,卻是大妙!”
畢師爺終于成功被徹徹底底激怒了。他下意識地抄起一旁最初那小伙計送來的茶盞,劈手怒砸了出去,卻就只見華掌柜腦袋一偏,竟是輕輕巧巧躲開,只有肩頭被傾倒出來的茶水淋濕了大半。然而,隨著那咣當一聲茶盞落地,他方才醒悟到了不好。
就在前幾天,自家那位知府公子在一家酒肆說到興起時,也曾經發怒將茶盞從二樓擲下,甚至據說還傷了人。雖然后來打聽到傷者被路人送到醫館去了,人也沒敢來討要湯藥費,可事后沒找到傷者,他聽說此事后,心里總有些七上八下。
如今他人還在這華氏的地盤,卻因為被人激怒而砸了人家的東西,萬一對方訛詐說這茶盞是什么宋朝官窯瓷器……
還沒等畢師爺想好怎么不卑不亢地象征性服個軟,然后就趕緊拂袖而去,他就只見那華掌柜輕輕彈了彈肩頭上沾著的一片茶葉,隨即又笑了一聲。
只是這一次,那笑聲中并沒有什么嘲諷的意味,只是卻也沒什么溫度,聽上去陰惻惻的。
“還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怪不得人道是蛇鼠一窩!你以為你這些天借著你家府尊的名義四處招搖撞騙,就真的是見者就跪,畏你如虎?人家是敬府尊,敬朝廷任命的河間府一地父母,可就算你背后那位黃公子,沒了他爹也算不得什么人物,更何況是你!”
說到這里,見畢師爺面如土色,華掌柜陡然提高了聲音,厲聲喝道:“來人,給我將這招搖撞騙的騙子拿下,送去長蘆縣衙聽候處置!就說我華氏綢緞莊泣血上告,有奸人打著河間知府的名義在滄州城內招搖撞騙,圖謀不軌,請諸位欽使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