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葛雍冷笑一聲道:“既然知道你那兒子犯了國法,你還來鬧什么?以為求情就能讓他免于刑罰?你知道他在滄州都做了些什么混蛋的事!居然還派那個畢師爺游說商賈大戶,讓他們抱團去誣告欽使?你這不是管教無方,你這是縱子犯法!”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讓他出去游歷,沒想到他會如此狂妄大膽,都是被我和他母親寵壞了!”河間知府黃寬說著說著,已經是淚流滿面,“他母親從小就寵著他,我忙于公務也沒怎么管束他,結果他文不成武不就,卻偏偏自以為是……”
堂堂一位四品知府大人,此時以頭搶地,哭得別提多傷心了。
“下官自幼貧寒,結發妻子也只是一個窮秀才的女兒,因此有了兒子之后,我們回憶往昔艱難歲月,內子就說,一定不能讓孩子吃這樣的苦,所以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從他們懂事開始,下官和內子全都是想方設法給他們最好的,一個勁富養過來的。”
面對這樣的解釋,葛雍這個典型的撒手放養兒孫派頓時大為意外,而張壽則是……有一種看到后世那些富養派家長的即視感!這一次,見葛雍沒有開口的意思,他就不慌不忙地問道:“那敢問這位黃府尊,你這幼子出門游歷卻腰纏萬貫,也是你們這父母給的?”
而他聽到的回答,再次顛覆了他對于河間知府僅僅是個貪官的認識——這家伙確實有點貪,但不得不說,人就算真的有點貪心,那行徑也和普通貪官有點不同。
“是,不瞞您二位說,下官和內子窮怕了,所以當官之后就想方設法斂財。”
掏出一塊帕子使勁擦過眼睛和鼻子的黃知府,可憐巴巴地說:“下官考中三甲進士,留朝學習之后,就放出去做了一任縣令,那是產糧大縣,拗不過內子求財心切,再加上當地糧商豐年壓糧價,內子就派人收了一家快倒閉的糧行,每到收獲就每斗多加五文錢收糧。”
“因為童叟無欺……其實主要是價格貴一點,再加上我這個父母官撐腰,這糧行最終站穩了腳跟,后來……”他說著就有些吞吞吐吐了起來,好一會兒方才仿佛有些心虛地說,“后來其他大戶和糧行受不了群起反撲,內子……內子的手段就狠厲了許多……”
也許是知道自己這知府恐怕當不成了,十有**要獲罪;也許是因為想要解釋清楚兒子身上揣著的那萬兒八千錢票到底從何而來,黃知府雖說有些猶猶豫豫,但還是說清楚了自家的發家史。
不外乎就是他做官做到哪,妻子的生意就做到哪——每次在任的時候籠絡一派打壓另一派,離任前還不忘和后頭接任的那位搞好關系,有的附贈利益若干,有的直接產業半賣半送,如此雖不能說十幾年宦海就掙出個豪富,但也竟然也掙出了一副遠勝小康的身家。
曾經一窮二白的黃家,如今有田莊,有鋪子,有三五萬貫的流動資金——這年頭放在錢莊的錢,在張壽看來應該算是流動資金。于是,在小兒子平生第一次出來游歷時,寵慣了兒子的黃夫人手一松,就直接給了小兒子一沓錢票。
至于黃知府,當知道這個情況之后,小兒子都走一個多月了!而在他質問夫人的時候,夫人還振振有詞地對他說出了一句話——小孩子身上沒錢,那是要學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