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沒想到陸三郎竟然會想到兵部尚書這個炙手可熱的空缺上,他微微沉吟了一會兒,突然心中一動,立時盯著陸三郎,一字一句地說:“你是覺得,瑩瑩他大哥的老師,那位曾經當過兵部侍郎,后來賦閑在家,因老妻故世而黯然離京的劉志沅劉老大人,也許有希望?”
“嘿嘿,小先生你猜的真準!”
陸三郎笑得眉眼都瞇縫了起來,隨即就眉飛色舞地說:“妻故夫守喪,理雖如此,如今還這么做的人,已經很少了。想當初前頭那位趙國夫人故去之后,趙國公兩年多不近女色,就這還被不少人背地里說是矯情。我派人打聽過,那位劉老大人回鄉,結廬為老妻守了一年。”
聽到這話,張壽不禁有些感慨——雖然太祖不禁女子再嫁,甚至鼓勵寡婦再醮,可寡婦再醮的比率卻遠遠低于鰥夫再娶。至于某些男子喪妻不到數月就續弦的,那更是比比皆是。
于是,能夠為妻守喪的人,一貫會被人冠之以情深意重之名加以褒揚。至于朱涇為什么會被人罵矯情——估摸著是因為朱涇這真當鰥夫的時間實在是太長……因為人家妻死夫守喪,可沒說不能親近美妾侍婢……
他這遐思一飛九萬里,但很快就收了回來,當下勾勾手示意陸三郎上前和自己并肩而行,旋即就沒好氣地問道:“別盡說這些道聽途說的旁枝末節,說重點!”
陸三郎只是習慣性兜兜轉轉,此時被張壽一說,他就趕緊打了個哈哈說:“我本來就是想打聽劉老大人的情況,回頭告訴小先生,你好向朱大賣個好。這老劉結廬而居守墓,幾個周圍平民家的小孩子跑去玩,他竟然給人讀唐詩啟蒙,其中就有三個聰明的天天去讀書……”
聽聽,這種包打聽的學生,到哪里去尋?陸三郎這小胖子能有今天,那是真心不奇怪!
張壽瞅了一眼這個無孔不入的小子,忍不住失笑道:“你倒是未雨綢繆。那你打聽到這些無關緊要的消息之后呢?”
“后來,后來我就讓人冒充朱老大的親隨,去勸這位劉老大人回京唄。”
陸三郎滿臉正經地眨巴著眼睛:“可這真不容易。劉老頭那就是個死硬的性子,他說自己恨透了官場傾軋,不肯復出,又說什么有朱老大這樣一個有擔當有膽略的學生就心滿意足了,余生打算在家里教幾個蒙童就夠了,懶得再管世間事。再后來……嘿嘿!”
陸三郎見張壽被自己笑得面色古怪,他就笑得更加賊兮兮了。
“我就把小先生你建議我家老爹去出面請建公學的事,對他抖露了出來。結果,原本還油鹽不進的劉老頭,立刻就激動了!他說平生最厭惡的,就是有人曲解夫子本意,說什么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他最希望的,便是天下百姓衣食足而知榮辱。能夠讀書識字,不至于為庸官奸吏把持了解釋朝廷政令的渠道。他最希望的是,不止寒門子能夠讀書,貧家子也能夠讀書,農家子更能夠讀書。如此上升通道始終保持通暢,天下就不至于死水一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