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監生已經四十出頭,最年少的則是三皇子這個小豆丁。一大早進課堂彼此找名字落座的時候,自然亂哄哄的。
然而,只有唯一一個人身邊,別人不敢貿貿然靠近。那就是三皇子。眼看三皇子有些孤零零的,紀九就率先笑容可掬地走上前去。果然,一認出他這個昔日同學,三皇子頓時綻放出了欣喜的笑容。
年幼的他本來就靦腆,這笑容純真而干凈,不知不覺就有幾個年輕人也靠近了過來。而紀九很清楚,皇帝肯放人到九章堂,張壽肯收人進九章堂,肯定是并不希望這些同學真的就拿人當皇子,敬而遠之,因而就笑著說道:“三皇子,自從在半山堂一別,轉眼就挺久了……”
“不是三皇子,是鄭鎔。”三皇子一本正經地糾正紀九的稱呼。
想到就連張壽也不大直接叫自己的名字,三皇子那靦腆的臉上就顯得有些糾結:“平時你們都可以叫我名字沒關系的。名字就是給人叫的,從前我在半山堂的時候,同學和現在不一樣,大家不肯叫也就算了。如今九章堂里不論出身只說學問,我又年紀最小……”
絮絮叨叨說到這里,他就把心一橫道,“我就希望大家把我當成普通同學那樣看待!”
這話雖然帶著他的殷切希望,然而,別說其他那些面面相覷的年輕人了,就連紀九也唯有苦笑,隨即就無可奈何似的解釋道:“我覺得,三皇子若是要大家直呼你的名字……不妨從老師開始?只要老師肯這么叫,大家當然也可以照著學,對不對?”
紀九雖說是庶子,但他素來就很擅長待人接物,此時他這一說,那幾個圍過來的年輕人頓時附和不迭,等看到三皇子那臉上露出了明顯喪氣的表情時,好幾個人不禁都想到了那些熟悉的孩子——從自家的兄弟,到鄰家的孩童……一時間,距離感仿佛降低了許多。
此時此刻他們占據的,卻是他們的前輩——九章堂二年級監生曾經的課堂。這也是完全沒辦法的事,畢竟,九章堂重開之后雖然經過修繕,雖比國子監其余六堂略小,但容納區區幾十個人卻也綽綽有余,然而,要把九章堂一隔二甚至一隔三,那卻是絕對不可能的。
好在,二年級的監生如今那是香餑餑,早已經在各方面展開了實習,也不至于和一年級的后輩們搶課堂。只不過,除卻張壽知道這只是權宜之計,不可能長久,其他人多半都沒想到這么深遠,此時一大群人熱熱鬧鬧地扎堆,你一言我一語,喧鬧得不得了。
而當張壽帶著陸三郎進來時,他見眾人立刻安靜下來,趕忙落座,他就開口說道:“如果有對排座位不滿的,那就去找你們師兄陸三郎。這是他安排的,不僅僅按照年紀長幼,還按照身高以及視力好壞,這也是之前在錄取之后,他讓你們一一登記信息時就想到的。”
陸三郎很享受眾人那倏忽間集中在身上的敬畏目光。
見沒有一個人質疑座位安排,他就挺起胸膛,擺足了前輩的架勢,和藹可親地說:“各位師弟,你們都是讀過《葛氏算學新編》之后考進來的,比之前的師兄們基礎更好。希望你們日后能好好鉆研學問,不要辜負了老師厚望,爭取一代新人勝舊人,勝過我們這些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