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接下來這一頓飯,他吃得可謂是食不甘味,相比曹五那大吃大嚼風卷殘云,絲毫不在乎什么體面,簡直是另一個極端。直到眼見滿桌杯盤狼藉,他這才忍不住看向了正興高采烈和張壽談笑的曹五,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粗人真是粗人,一被撩撥就心癢難耐。
然而,當他和曹五一塊告辭出去時,才一出張園,他就只聽曹五呵呵笑道:“華四爺剛剛肯定是在笑我,被別人三言兩語一說就立刻心花怒放,到底是沒見過世面的土鱉。”
“曹總鏢頭言重了,我哪里敢笑你?我自己還不是被張博士說得目弛神搖,滿心都是那美好的前景?”在華四爺心目中,鏢局中從上到下全都是刀頭舐血的亡命之徒,身家豪富的他哪里會招惹人家,當下他自然是極力否認。
可是,曹五卻滿不在乎地呵呵一笑:“你不承認也沒關系。你是家資巨萬的豪商當家,我是領著弟兄們打打殺殺討生活的粗人,原本就相差甚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這次跟我進京的好些弟兄,那都是滄州武林道上響當當的人物。”
“本來他們都是跟我進京想見你一面的,畢竟你給大家畫了個挺美妙的大餅。但是,在海上給人保鏢,和在陸上江河上給人保鏢沒什么兩樣,照舊是腦袋別在褲腰上,掙兩個辛苦錢。要不是滄州學武的人太多,但武人能做的事卻越來越少,誰也不愿意冒這么大的風險。”
“可如果冒同樣的風險,卻能夠從朝廷得到一個相應的名義,哪怕只是一個名義,那對我們來說,也是意想不到的絕大驚喜。”
“華四爺你是蘇州首富,這天下響當當的豪商之一,但天下并不僅僅只有您一個豪商。”
說出最后一句話的時候,曹五刻意加了重音,見華四爺果然面色一肅,分明是聽出了這里頭的警告之意,他就沖著人咧了咧嘴。
“您要是不樂意,可以當今晚張博士這番話沒有說過,可要是您不樂意卻還把消息散布出去,背后使壞,那我們這些眼看前途破滅的粗人,也許會做出點沖動愚蠢的事情來。”
曹五一面說,一面輕輕彎腰撿起一塊石頭,隨即放在手心里搓了搓。眼見各種碎渣漸漸落地,他這才拍了拍手,口氣冷淡地說:“這天下讀書人能夠科舉做官,商人能夠鉆門路賺錢,唯有我們這些習武之人,縱使去從軍,沒人罩著也會被當成炮灰一樣消耗掉。”
除非再撞上一次英宗和睿宗起事,撈到從龍之功,否則別想有出頭之日!
他略過了心底深處的這樣一句心里話,隨即就嘿然笑道:“所以哪怕是一線可能,我也要試一試。華四爺你要是不愿意,其他有錢的豪商也多得很。”
“退一萬步說,張博士那些學生家里各自拔下一根汗毛,外城就有一座公學建起來。那么他們若是再拔一根汗毛,那么我這船說不定三五條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