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不過就裝暈!
張壽好歹比你年輕這么多,傳揚出去不知敬老尊賢,把長者當場氣暈了過去,你那些出自豫章書院的學生也就能順理成章地介入了,不是嗎?
想歸這么想,兩位幾乎聯袂而來的山長卻沒有一個打算提醒洪山長的——大家是競爭對手,洪山長甚至還嘩眾取寵地要把女兒嫁給大皇子,他們看人笑話不好嗎?
然而,到底還是有貌似厚道的人,眼見周祭酒這位國子監大司成親自出來當和事佬,都被陸三郎給軟釘子碰了回去,岳山長卻上前去一把攔住了似乎還要爭到底的洪山長。
“國子監學府重地,往日都是閑人免入的,洪山長肯定也是看到公門中人,一時激急怒失口而已。張博士,你說的太祖訓示固然有理,但你也應該給長者留幾分面子,得饒人處且饒人。你看,你這榜樣放在那,你家首席大弟子竟是也咄咄逼人了。”
岳山長這話綿里藏針,張壽自然聽出了人既咬定了洪山長是失口說錯了話,卻又暗指他咄咄逼人,陸三郎這個當學生的更咄咄逼人。
然而,反正洪山長上次都在皇帝面前當面罵他巧言令色了,他此時借著林老虎這一茬發作,卻也理直氣壯。因此,看到小胖子眼睛一瞪就要反擊,他也伸手攔住了自家首席大弟子。
雖然這稱號是岳山長封的……
“好教岳山長得知,這不是咄咄逼人,這是真理不辯不明。最重要的是,順天府衙這些公門中人,不是我憑自己面子請來的,也不是大司成少司成以國子監祭酒和司業的身份請來的,而是皇上御旨,讓他們維持秩序。”
“他們從三天前得到這樣一個緊急任務,就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劃定區域,制作號牌,只為了萬無一失。今天數千人聚集于此,許多人甚至還是第一次來國子監,不熟悉此地建筑和出入路線,若無人維持,一旦因為人多而發生踩踏,責任誰來擔負,是洪山長你,還是誰?”
“每年上元燈節,各大衙門的差役全都會到街頭維持秩序,就是這個道理!很多臟活累活,就是靠這些你們瞧不起,看不上的黑衣差役去做的!既享受了他們帶來的便利,卻又當面瞧不起人家,難道這就是賢達之道?”
張壽此時寸步不讓地看著岳山長,見洪山長面紅脖子粗,看自己的眼神那簡直是氣急敗壞到要把他吞下去,他卻怡然不懼,反而還嘿然一笑。
“仁義禮智信,洪山長你甘于清貧,品行操守確實無可挑剔,但天下有很多單單靠品行操守做不到的事,須知術業有專攻,有些事情不是只靠上下嘴皮子一動就能做好。”
“你……狂妄!”洪山長氣得只迸出了這兩個字,隨即就越過了岳山長的阻攔,卻也沒有再和張壽相爭,而是火冒三丈地拂袖而去。他雖說固執到頑固不化,但卻也不是蠢人,這時候再留下來和張壽爭執不休,讓其他人看笑話嗎?
洪山長這一走,和周祭酒一樣沒做成和事佬的岳山長用有些莫名的目光掃了一眼張壽,隨即若無其事地對周祭酒和羅司業拱了拱手,又對另兩位山長頷首告辭,卻沒和張壽打招呼就揚長而去。他本來就因為方青的事對張壽有芥蒂,此時自然懶得維持那溫文君子的形象了。
這兩人先后離開,肖山長看戲看夠,這才咳嗽一聲道:“今日張博士這講學別開生面,我真是大開眼界。不過,洪山長這器量可不怎么樣,你日后可千萬多加小心。”
他說著就呵呵一笑,對周祭酒羅司業和張壽陸三郎一視同仁地頷首為禮,竟是也揚長而去了。他這一走,徐山長卻是低調地客套了兩句,絕口不提剛剛那一幕,就仿佛這事兒壓根沒發生過,輕飄飄不帶走一絲云彩地走了……
直到四位山長走得干干凈凈,周祭酒方才如夢初醒,一時怒瞪張壽,滿心氣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