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太后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張壽只是微微一愣,隨即就坦然說道:“老咸魚之前從滄州進京,送來了不少滄州藏海下院從前種的海外作物,看了看他寄養在我家的小花生,就去天津準備出海事宜了。金雞納樹是他在海外發現的,要在瓊州種,也需要他親自駕船去看看。”
太后輕輕轉動著手中的佛珠,隨即端詳了張壽好一會兒,這才微微笑道:“你說得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想必他也是不放心他那個流放瓊州種樹的外甥冼云河吧?”
“應當是如此。”張壽并不諱言,“瓊州從古至今就是偏遠之地,氣候濕熱,每年有幾個月常常會有海上刮來的暴風,下起數日不停的瓢潑大雨,所以北人乍一去這極南之地,很容易水土不服,也難免他擔心。”
“為此,我還在京城買了藥方和一批藥材,甚至阿六還找到兩個被同行污蔑打壓,沒法在京城繼續行醫的大夫給他帶走……”
朱瑩很疑惑太后為何突然問張壽這個,幾次想插嘴詢問,可當看到張壽身后的阿六對她搖頭,她又一次次忍住了,索性去好奇地觀察剛剛一直都氣呼呼的皇帝。發現皇帝在張壽說話時,那臉上雖然是一副我不感興趣似的模樣,可眼神卻分明出賣了他。
最熟悉皇帝的她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皇帝分明正聽得聚精會神。
張壽講了老咸魚如今的去向,隨即又倒過來交待了老咸魚之前自稱的那航海經歷,盡管這都是他之前在上書稟奏時都提過一遍的,但此時自然說得更細致,而且也沒費神做任何粉飾——因為他明白,該粉飾太平的,老咸魚在對他說時,就早已做過相應藝術加工了。
而太后仔仔細細聽完,卻又側頭問朱瑩道:“瑩瑩,你那時候不也在滄州嗎?還有什么要補充的?”
“我?”朱瑩迷惑地眨了眨眼睛,隨即就干笑道,“我是去滄州找阿壽的,和那條又老又皺的老咸魚又不熟,二哥和他才是生死與共,同舟共濟了一場,應該知道得比我更多一些。”
太后對朱廷芳和朱瑩兄妹素來喜愛,但對于不成器的朱二自然就要差多了,可到底是娘家的孫外甥,一年總會見幾次。
此時她想到太夫人曾經說過,朱二好像洗心革面,大為改過了,當即就欣然頷首道:“既如此,下一回你二哥來時,我好好問他就是……”
然而,她這話還沒說完,皇帝就突然開口問道:“張壽,你就沒問過那個老咸魚,想當初他是怎么會到海東之地去的?要知道,如果是海貿,要么去日本和朝鮮,要么去南洋諸國,更遠一點的話,頂多去西洋那些小國。”
“若是為了賺錢,斷然沒有越過茫茫大海,越過朝鮮和日本,一路繼續往東的。”
沒等張壽答話,他就淡淡地說道:“你可是去軍器局那里看過太祖夢天帝之后所造那些球儀和地圖,應當知道那一片汪洋大海有多大。而且,這樣的地圖卻并未流傳到民間,如老咸魚這樣的民間人士,漂洋過海到海東之地,怎么想都并不正常。別和朕說什么海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