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太祖皇帝還沒有一統天下的時候,就有魄力派出使節登船遠行,如今大明一統山河,國富民強,反而倒天天掰手指算錢了?更何況,百年前那個一去數年的使節遠行歸來,不但彌補了開銷,而且還賺了個盆滿缽滿,哪像太宗皇帝年間那官船,只會賠錢!”
張壽聽了皇帝這話,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吐槽。那是因為太宗年間那浩浩蕩蕩遮天蔽日的官船,十有**是為了尋找太祖皇帝的下落——就和找建文帝的永樂皇帝一樣。而等到了太宗之后那些皇帝,一來內斗都來不及,二來距離太祖失蹤已經太久,漸漸就歇了。
當然,朝中日漸抬頭的保守派勢力——再加上很可能從海貿之中獲利巨大的家族和群體,自然而然也會竭力阻止朝廷的官方勢力加入到這場暴利的盛宴中。
而皇帝沒注意到張壽那臉色變化,說到這就嘿然一笑道:“那些商船要是無利可圖,也不至于一次次往外跑,難道官船就不能在揚帆出海的時候順路賺一票?”
太后早知道皇帝會這么說,此時當著張壽和朱瑩的面,無可奈何的她卻還不好責備。而更讓她啼笑皆非的是,朱瑩竟然大聲叫好道:“皇上說的是,只要官船出去之后,能夠平衡收支,甚至有所盈余,看那些大臣還能說什么!”
“即便不能說勞民傷財,他們還是會指責朝廷派官船出海,那是與民爭利。”
張壽悠悠說出了一句話,見朱瑩登時啞然,而皇帝則是面色陡然一冷,他就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皇上,官船多年不曾出海,對于某些官員來說,這才是祖制,而且這不是掣出太祖皇帝四個字,就能說服他們的。”
“就好比臣之前在國子監反駁洪山長,按照太祖皇帝訓令,三班差役不是賤役的時候,洪山長仍舊滿臉不服一樣。因為從漢唐到宋元,開國天子的政令,后頭子孫改了多少?”
“鏢船之事,皇上之前下詔的時候,其實已經一片反對聲,只不過因為并不涉及到軍務大事,不過多加數名小官,再加上其余的事情將這風頭蓋過,所以才最終風平浪靜了下來。皇上何妨先看一看這些鏢船能夠帶回什么樣的消息,再派大船出海,揚我國威?”
太后見張壽并沒有攛掇皇帝立時派出官船遠洋海東調查,心中懸著的巨石總算是落下了。她一直覺得張壽多事,可如今想想,就憑皇帝的性格,沒有張壽也有李壽,沒有李壽說不定還有王壽,總之皇帝哪怕已經登基二十七年了,骨子里那股飛揚之意竟仍然還在。
于是,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語重心長地勸道:“皇帝,張壽說得沒錯,太祖皇帝距離如今到底已經過去那么多年了,很多人已經習慣了如今的制度,一旦要改,觸動的是方方面面的利益,方方面面的人。你如果執意要查,執意要派官船出海,倒不妨投石問路。”
皇帝當然明白投石問路是什么意思,無非是讓人找個無關緊要的小官上書提一提此事,然后再看看誰支持,誰反對,再根據具體情況決定下一步。
然而,他已經當了這么多年天子,此前已經搬開了江閣老,如今連內閣首輔都姑且空著,全然不顧下頭人的不習慣和反對,又一意孤行在不少地方推行改革,又哪里愿意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