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當葛雍在北邊的玄武門被接上一乘小轎,隨即在兩個健壯內侍一溜飛奔之下抵達乾清宮,有些暈乎乎的老太師聽到皇帝復述張壽的話時,他忍不住連打了兩個噴嚏。緊跟著,在皇帝那炯炯目光注視下,他就沒好氣地揉了揉鼻子。
“年紀大了,一有人念叨我就忍不住想打噴嚏……來個人,拿一沓細紙來!”
眼見一個乖巧的小宮女送了一沓細紙,葛雍就干咳一聲,避開幾步去痛痛快快擤了鼻子,等丟下那幾團紙重新回來時,他就淡然若定地說:“沒錯,是我對九章說的。”
又亂捏造我老人家的語錄,又讓我老人家背鍋!回頭一定找張壽這小子好好算賬!
皇帝見葛雍二話不說就大包大攬,雖說早已經習慣,但他還是不禁啞然失笑:“老師,朕又沒有怪罪張壽的意思,你干嘛非得一口咬定是你說的?那張壽這從沙子燒出寶貝的本事,總不能也是你傳授給他的吧?”
“是我又怎么樣,不可能嗎?我老人家學究天人,懂這些也不奇怪吧?”葛雍見皇帝就這么笑看著自己,他這才沒好氣地說,“雖說這些年我朝的官船幾乎不出海了,但私底下去東南西北各種異邦做生意的商船還是很不少的,那些異邦賢達的書,當然也流傳了過來。”
“反正我近些日子就在研究《幾何原本》,嗯,深有體會,所以教了九章一點東西……”
盡管皇帝因為師從于葛雍的緣故,對算學的興趣比一般大臣大得多,即便之前純自學,再加上張壽的某些講義作為參考,最初也能夠輕松輔導三皇子,當然現在就不行了。但他這會兒不是和自己的老師討論算學的,而是討論張壽“敬獻”玻璃配方這么一件事的。
所以,對于葛雍的揣著明白裝糊涂,故意岔開話題,他在無可奈何之下,只能咳嗽一聲打斷道:“老師,朕又不是要追究張壽什么。朕找你來,這不是想要請教,這件事朕應該如何回應嗎?”
“之前的新式紡車和織機,如今已經漸漸散布出去了,就如同滄州一樣,有人得益,卻也有人受損,但如果張壽真的能夠研究出高產的棉花,那么天下寒者有其衣,說不定不會變成一樁空話。而紡車和織機這兩樣東西,朕也就是給了他一個五品,其實算是賞薄了。”
“現在他即將就任東宮講讀,朕總不能再給他加官吧?”
“官暫且不能賞,東西的話,朕都已經把張園賜給他了,賞賜他金銀財帛,那又遠遠不夠他的付出。而若是在他的婚事上再添點什么,那又太顯眼了……唉,他這么來一手,傳揚出去,朕點了洪氏去教三郎這件事直接就被壓了下去,他就不能晚幾天再這么聲張開來嗎?”
明白了皇帝這是在頭疼什么,葛雍頓時呵呵一笑:“你都已經用九章這么久了,你還不知道這小子要什么?他是想要你的招賢令!就如同他利用當初岳山長一句話,招納天下精通天文和算經的人才匯聚京城,以便幫我老人家遴選出能夠重訂歷法的人才一樣……”
“這一次,他希望利用他敬獻給你的這個配方,招納到足夠有本事的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