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三郎那復雜的心理活動,其他人當然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但朱瑩卻知道小胖子對自己名字的怨念,此時就小聲對皇帝說道:“阿壽到底給陸三郎起了個什么樣的表字,就連對我都不肯說,一個勁藏著掖著。”
“其實早點拿出來大家商量多好?聽說葛爺爺給阿壽起表字,也是起了好幾個,讓阿壽自己選的。這要是起的不好聽,以陸三胖的德行,說不定當場就要炸了。”
皇帝倒沒聽說過葛雍給張壽起個表字竟然還讓張壽自己選,此時不禁饒有興致地追問,可還沒等朱瑩在那添油加醋地解釋,他就聽到張壽含笑又開了口。
“從前世人皆以你為庸碌,你卻并未自暴自棄,自甘墮落,而是厚積薄發,因而世人都說你浪子回頭,大多把功勞都歸到了我身上,卻忽略了你那天賦才情,忽略了你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暗自努力。燕雀焉知鴻鵠之志,你既然志存高遠……”
再次微微一頓,張壽這才含笑說道:“從今日起,你便是陸氏高遠。”
表字高遠,陸高遠!剛剛心里七上八下的陸三郎,只覺得一顆心一下子放回了肚子里,一時竟是喜形于色。張壽剛剛對他的夸獎,著實搔到了他心中的癢處,他想都不想就立時下拜,朗聲說道:“學生不敏,夙夜祇承!學生幸而得遇老師,千里馬才沒有錯過伯樂!”
張壽含笑答拜,耳聽得四周一陣議論聲,無非是或驚嘆或嘲笑陸三郎這自比千里馬的桀驁,他卻輕輕舒了一口氣。
至于錯了禮儀之類的……反正他也懶得理會了,直接把自己心里話說了出來。很多人都常常說某某老師教導有方,慧眼識珠,卻也不想想,真正的木魚腦袋是老師累死也教不好的,從骨子里就無可救藥,可有些人卻是有才華卻被埋沒,這才需要伯樂去把千里馬相出來。
張壽一面想,一面瞄了一眼已經早就加過冠的張琛,還有其他那些不知道是否加過冠的學生們——能到這里來的人當然沒有無可救藥的,但千里馬有多少,他現在卻也說不準。
可就在他這么想時,卻發現不少人赫然兩眼放光,看他的眼神竟然極為熾熱。最初的意外之后,他就不禁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這些學生當然不可能人人都像陸家這般財大氣粗,一場冠禮辦得熱鬧風光——就連張武張陸這樣出身侯門的庶子也不可能,否則他們的嫡母怎么一碗水端平?但是,就算他們有表字,如果希望他這個老師給他們再起表字呢?如果真是人人都得起,他的腦袋絕對要炸開了!
畢竟光是兩個字的表字還不夠,你至少得對人解釋清楚你這兩個字之后蘊藏的意思!而且,這種玩意都不是一個就行的,就陸三郎這個他已經想破腦袋了,再起十幾個是要人命的!
因此,他當機立斷地看向陸綰,笑呵呵地說:“陸祭酒德高望重,又是兩榜進士,前兵部尚書,現公學祭酒,原本這表字不該我班門弄斧。畢竟歷來取字,大多都是父親親力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