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興許會感激她一時,但事后會怎么想?太后會相信她是真心嗎?萬一反而讓她碰一鼻子灰回來呢?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所以,她思前想后,最終固然是出了永和宮,卻干脆在后頭花園閑逛了半個時辰,打算卡在四皇子受到教訓之后再趕到——在她看來,太后幾乎是沒可能因為三皇子又或者德陽公主求情而網開一面。
畢竟,司禮監的楚寬,據說自幼是在太后身邊長大的!這次四皇子多嘴多舌說了那么一通話,司禮監可謂是被人架在了柴火堆上炙烤,以楚寬此人外寬內忌的性格,總會想方設法在太后面前哭訴一番自己的難處,而這后果,當然是四皇子這個罪魁禍首承擔!
而她只要事后趕到,恰逢其時地給四皇子說兩句話,那也就盡到作為姐姐的義務了。可誰能想到,朱瑩一出馬,一切就都亂了!德陽公主剛剛雖然沒有明說,她卻看出來了,太后竟然就因為朱瑩的求情,輕而易舉地寬恕了四皇子。
心情煩雜的永平公主直到清寧門在望,這才重新調整了面上表情和走路的姿態步伐。她素來有才女之稱,禮儀規矩自然也是一點不差,因此不同于朱瑩肆無忌憚地直闖,她在清寧門前停下等候通報,等到了清寧宮正殿外的臺階下,她又再次停下等候通報。
只不多時,她就只見門簾高高打起,緊跟著就露出了朱瑩那張亦笑亦嗔的臉。
“喲,真巧,你剛來,我這就要走了。”朱瑩開門見山地打著招呼,見永平公主那張臉顯得分外冷冽,她卻壓根沒在乎,一腳跨出來時,身上還穿著太后剛賞賜下的一件大紅姑絨披風,此時白雪映襯著她那一身火紅的顏色,越發顯得人比花嬌,艷紅如霞。
她在永平公主面前一站,這才笑道:“女學的地方,太后已經劃定了,就在內城。畢竟外城龍蛇混雜,對于女子總是無益的。但凡身家清白,愿意讀書的良家女,都可直接到女學中報名,太后將召宮中年三十以上,識文斷字,從前不愿意出宮的女官和宮人……”
“由她們充為講師,教授那些良家女。”
見朱瑩對自己侃侃而談,永平公主不禁隱隱生出了幾分警惕和危機。她對女學并沒有多少熱衷,畢竟,受教于名士大儒的她,怎么會看得上那些目不識丁的女子?
別說是京城中的小家碧玉,就是大家閨秀,又有幾人能有她在父皇身邊養成的見識,在月華樓閱盡舉子練就的眼界?而且這世道只有男子為官,女子便是滿腹經綸的才女,又有多少能有好下場?看看班昭、謝道韞、李清照……還有更多知名不知名的大小才女,結局如何?
但是,她對相夫教子毫無興趣的,或者說,從小見過無數號稱濁世佳公子的貴介子弟,也見過眾多號稱以天下為念的士人舉子,她早已不甘心困于內幃。可既身為皇女,不可能肖想東宮,也不可能建功立業,那么,女學這個從未有過的事物,其實也是她唯一能嘗試的了。
否則,難道她還能學唐時上官婉兒和宋氏姊妹等人,去做什么執掌機宜文字的女學士?那也要她有這個機會才行。父皇那般寵愛她都不曾松過口,更何況和她不親的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