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么一說,就只見偌大的文華殿內,頃刻之間竟是搶出了足足二三十名文學清貴,同時附和高呼。
面對這樣的局面,眾多朝臣勛貴,乃至于不少官宦子弟和名門千金,在驚愕過后,卻不由得都生出了幾分贊同。
自從漢之后,大多數朝代,何嘗不是以孝治天下?還不是因為有孝方才有忠?
而反面例子就是,除卻從元世祖建元其實就歪了根子的蒙元,在開國之后就兄弟父子刀兵相對的唐朝,哪怕也曾經鼎盛一時,但因為太宗李世民開了個壞頭,乃至于一代一代子孫前赴后繼地干起以子迫父的勾當,于是到了中后期,太子幾乎都是十王宅中養的廢物。
這其中固然有重用閹宦,最后廢立全由權閹的關系,但何嘗不是那些天子一個個都怕兒子太過英武,于是出了李世民,于是出了李重俊,于是出了李隆基,于是出了李亨,所以才寧可把兒子養成廢物,也絕不讓他們有機會奪父權嗎?
有了唐時以及五代十國那些亂七八糟的教訓,從宋到明,這個孝字那都是被提到了最高的高度。到了本朝,雖說亂七八糟的靖難也好,反正也罷,來了一次兩次三次,但至少從未出過以子迫父的慘劇,了不得是藩王不服中樞新君,振臂而起,頃刻之間收拾了朝局天下。
所以,眼見孔大學士和這么一大堆人跪地陳情,每個人都醒悟到,孔大學士這位有實無名,不是首輔的首輔,是為了斷絕司禮監那些不但識文斷字,甚至可以說通讀經史,但唯獨違背孝道的讀書內侍進入東宮。而理由更是現成的,因為太子必須忠孝雙全!
于是,一個個人悄然出列,伏跪于地,卻是以沉默作為附議。當大殿中最終跪了足有幾十號人時,冷眼旁觀的張壽就發現,坐在世家千金之中的朱瑩竟是霍然起身。
對楚寬素來有些警惕提防的他并無意站出來替司禮監張目,因此對朱瑩的舉動不免有些不解,可朱瑩朝他投過來一眼之后,卻是嫣然一笑,隨即從容出現在了那伏跪一地的人群旁邊,卻是不慌不忙襝衽施禮。
“皇上,這么多位朝中重臣都提請慈慶宮不可留識文斷字的內侍宮人,否則便容易蠱惑人心,試問他們擔心蠱惑了誰?何妨明說,他們擔心有人蠱惑了未來慈慶宮主人而已!”
沒人料到朱瑩會突然出來,正如同張壽這個和她最親近的未婚夫都沒料到一樣,朱涇和朱廷芳身為父兄,卻也同樣為之大吃一驚。朱瑩這是到底想說什么?
“但三皇子從前還不是太子的時候,身邊內侍宮人,難道就全都是目不識丁,毫無見識之輩?難道他從前年紀尚幼的時候,還不曾被人蠱惑學壞,如今年紀漸長,沉穩漸成,又將冊封太子的時候,卻會為左右一時讒言而遭誤導?”
“婦人之見!即便唐宗宋祖,難道是一開始便背父背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