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瑩從前就把皇帝當半個父親看待的,此時當然沒什么所謂,毫不遲疑地上了前去。而張壽則是瞅了一眼四皇子揪著自己袖子不放的左手,冷不丁出手捏住那細細的腕子,翻過來一瞧那手心,見紅腫已經退去好些,他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而四皇子見狀,立刻縮回了手,卻是有些訕訕地往張壽左手瞧,結果卻挨了張壽一聲笑。
“你比我多挨一倍都已經安然無恙,更何況是我?抄的《師說》回頭拿來我看,我倒要考考你,是僅僅抄了,還是融會貫通全都明白了。”
“讀書百遍,其義自見,更何況是抄。”四皇子卻理直氣壯,直到跟著張壽來到了皇帝跟前,他這才小聲說道,“《師說》那是我自愿抄的……老師,這幾天我手都快抄腫了!”
見四皇子竟然在可憐巴巴地對張壽訴苦,又得知了人剛剛出言維護張壽時的義無反顧,皇帝忍不住看了一眼滿臉欣慰的三皇子,突然覺得自己這個真正當父皇的實在是有些凄涼。
一直以來,是誰一直維護你們兩個小家伙,這才把你們一個養得無法無天,一個養得嬌憨靦腆的?現在可好,一個兩個長大了,卻全都口口聲聲只有老師,忘了他這個父皇!
吃味過后,皇帝這心態倒是調整得頗快,此時下頭已經開始講學,他卻一面輕聲肯定了朱瑩剛剛站出來替三皇子鳴不平的舉動,隨即就看向張壽道:“九章,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剛剛說什么東宮侍從,到底什么意思?”
“要知道,從漢時那些郎官,到唐時的三衛以及千牛,全都是靠著距離御前最近,方才能近水樓臺先得月,扶搖直上九萬里。然則漢時郎官愈重,此后兩千石高官幾乎都出自其中,而唐時三衛及千牛卻愈輕,以至于名存實亡。你這東宮侍從,到底是哪一種?”
“而且,你需得知道,這東宮侍從若是從官宦子弟中選,毫無疑問破壞了科舉公平。日后官宦子弟未入仕途就已經名達東宮,那些所謂書香門第的清寒之家豈能甘心?更不要說市井和農家之中的英才了!”
朱瑩沒想到皇帝召張壽過來,竟然真的是要問正事,哪怕這會兒講學的那位也算是頗有真才實學,講得確實很不錯,她仍然不知不覺分心二用了起來,生怕被皇帝責難張壽。
“皇上說得沒錯。”對于皇帝這可稱得上犀利的問題,張壽的回答非常干脆,“所以,皇上之前說要選十人講讀,輪番入值東宮。而九章堂考選之后,擇優侍讀,同樣是輪值,那么,這侍從可不可以也這么選?若是覺得只選官宦子弟,因而未免不公,何妨從國子監中選?”
“六堂之中率性堂居首,那就在率性堂中考選數人乃至于十數人,然后于東宮侍從半月乃至于一月,共聽東宮講讀官講學。一來,有人一同聽講,三皇子和四皇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怎么也不能倦怠,否則就丟臉丟到宮外去了。二來,這不是一個宣揚他們品行才能的機會?”
“最重要的是,也許如此一來,國子監能夠得以重振,世人也未必會把國子監再當成雞肋。只要皇上出題,擇選一強項之人親自監考把關,派人巡場,又何愁其他人玩弄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