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挨打的時候還覺得自己這么想沒錯,可我現在知道錯了!跟我去鬧的并不是所有人,只是一多半人,還有很多人怕事溜了。而只看朝中人這幾天的反應就知道,他們根本不會幫我們,是我自以為是,甚至都險些連累了家里!”
“我錯在從來都不敢和爹你多說一句話,錯在從來不敢請教你這些大事,錯在我已經快要加冠成年了,卻還老是拿著小孩子橫沖直撞那一套自鳴得意……更錯在就連家里下人趁機在我傷藥里加料,我也因為害怕爹不信我,所以不敢說。”
聽到兒子真心實意地開始反省,剖析得頗為入木三分,張瓊自然很滿意。只不過他素來臉板慣了,如今已經是僵硬到沒辦法緩和下來,可等聽到最后一句話,一直在努力維持嚴父面具的他終于一下子就炸了。
“什么,有人在你傷藥里加藥?哪個混賬王八蛋這么大膽子?”
咆哮過后,當聽到張大塊頭囁嚅報出了一個名字,張瓊壓根不問什么證據,毫不猶豫地撇下滿屋子的人徑直沖了出去,須臾就聽到他在外頭大發雷霆的聲音。而張壽見跟著人進來的宋舉人在門口張望,似乎還想跟過去看熱鬧,他就呵呵笑道:“家丑不可外揚,別好奇了,一會兒襄陽伯準回來。”
張大塊頭見張壽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他猶豫了老半天,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老師就不怕我隨口胡謅,騙了我爹?”
“要是你說了這么一堆催人淚下的真心話之后,卻只是為了騙你爹處置區區一個下人,那么,你日后也就這點出息了。”
張壽哂然一笑,好整以暇地說:“而且,你要真是騙你爹,這會兒還會和我明說嗎?張無忌,陸三郎和紀九從前那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張琛是內秀外莽,但你不一樣,你就是一根腸子通到底,就算用心計,也用得很粗淺。”
雖然這相當于被張壽直說粗笨,但張大塊頭苦笑兩聲,最終直接癱倒在了床上,甚至連阿六什么時候上前來替他拉上了剛剛滑落的被子,他也沒覺察到。
“老師說得沒錯,我確實沒那么聰明,壓根沒想那么多。剛剛說的我那些想法,那都是振臂一呼,大家一哄而上跟我去棋盤街時,我在半路上臨時想的,其實就是讓自己堅定一點,別動搖的一個理由而已。我這個人就這點能耐,連鬧事也得想理由安慰自己。”
“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的。”這一次,忍不住出口安慰張大塊頭的不是別人,卻是鄧小呆,“因為沖動之后心中不安,卻又硬著頭皮不得不做,所以就得找理由安自己的心。其實我也是這樣的。不只是我,就連王總憲也曾經在閑談之間對人坦言,就連他有時候做事也是這樣。”
張大塊頭倒是見過宋舉人,雖然只是遠遠的聽人對這位奇葩的舉人指指點點。至于鄧小呆,他只遠遠和這位據說和張壽同鄉,又從學于其多年的順天府衙小吏照過一面。
此時聽人說王杰如何如何,他忍不住大為驚訝,一時就好奇地探問了起來。這并不涉及到什么機密,而且王杰是帶著他接見眾多屬官時當眾說的,所以鄧小呆自然沒什么顧忌,將王大頭當眾剖析自己強項背后那點憑恃的那番話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