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有了兄弟倆這個見證,張壽就笑道:“這就是真正的一斛,也就是半石糧食,現在,我也不淋尖,阿六,你踢上一腳。給我收著點勁,不許踢倒,不許有谷粒灑出,更不許把這官斛給踢壞了!”
此話一出,一旁本來打算拾遺補缺,卻根本沒找到機會的陸三郎頓時大汗,而四皇子也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屁股曾經遭過的罪,一時只覺得那官斛就是自己,慌忙直接閃到了自家三哥背后。至于其他講讀官,以及下頭那些來聽講的人,那是發怔的發怔,發昏的發昏。
他們長這么大也聽過無數講學,可何嘗經歷過這種別開生面的講學?
雖然無數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但阿六卻依舊很淡定,他并沒有和官府那些稅吏似的做什么太多的準備工作,甚至連退后一步都沒有,而是隨隨便便抬起一腳就踹在了官斛上。四皇子甚至發現那官斛連動都沒動一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道:“六哥,你這一腳也太輕飄飄了吧……”難不成是因為今天沒吃飽嗎?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三皇子直接打斷了:“四弟,你不懂就別瞎嚷嚷!他這一腳,剛剛和斛口平齊的谷子沒有撒出來一粒,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看看現在這官斛里頭的谷子!”四皇子微微一愣,再往里頭看時,他就瞪大了眼睛:“真的,好像一下子少了!”
雖說今天拿著請柬過來聽課的人里,確實都是清一色的讀書人,所以就連淋尖踢斛這樣的伎倆,也少有人得知——否則,在太子殿下面前出風頭的事情,未必輪得到方青,哪怕有人會顧忌到風聲傳開后會招人恨,但這天下從來就不缺敢搏一搏的賭徒,可是,對于此時這種情況,卻還不至于沒人有所預計。
此時此刻,下頭立時就有人出聲嚷嚷道:“用箱子盒子之類的裝東西不都是這樣嗎?明明裝得很滿,但只要敲一敲拍一拍,那就還能再裝!”
“說得沒錯,就是這個道理!”張壽在其話音剛落之時就一拍講臺贊嘆了一句,可贊過之后,他卻詞鋒一轉道,“但有沒有人想過,這又是為什么?”
再次聽到為什么三個字,陸三郎已經是頭皮發麻,就連四皇子也懵了。還是三皇子一直都努力跟上張壽的節奏,此時沒注意其他人大多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卻是自顧自若有所思地說:“是不是因為踢了這一腳之后,就如同用手壓過似的,那些谷子在斛中更緊實了?”
“差不多是這個道理。谷子是不規則的物體,所以倒在斛中,谷子和谷子之間往往會存在空隙,所以占據的體積其實會相對比較大。而這么狠狠踢上一腳,斛中的谷子受到一個強烈的撞擊,彼此之間排布會發生變化,那些原本較大的空隙就會被填補一些,它們中間的空隙既然縮小了,那么,原本平齊斛口的谷子,自然就顯得不那么滿了。”
“所以,同樣一斛谷子,重量卻不同。測量如谷物這種非整塊性狀的物體大致密度,可以像淋尖踢斛這樣,反反復復踢打,最后抹平,但也可以僅僅是裝滿后就加以計算。然后,稱量谷物的重量,除以官斛的體積,這就是密度,但我們大多數時候可以將其稱之為,容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