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宏本意當然不是告狀,他只是奉朱瑩之命去張園給張壽送點心,可正好遇到張壽下車,結果卻沒發現之前朱瑩從宮里回來時,對他說起被皇帝攆去張壽那兒的四皇子,一問之下方才得知,人竟然被張壽留在公學號舍了。
他心中本來就極其不安,正好張壽囑咐他將這件事對朱廷芳說一聲,他這才顧不得回去給朱瑩復命,匆匆去兵馬司打聽后才找來了這兒。
而對于這個意料之外的消息,朱廷芳和張川面面相覷之后,朱廷芳就若無其事地說:“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回去就是,我心里有數。”
至于有什么數,他卻沒有和朱宏明說,等到人最終憂心忡忡地回去了,他正想開口,張川就笑瞇瞇說:“皇上都如此不當一回事,張學士也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更何況我們?嗯,忙活了一天一夜,我們也回去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勞逸結合!”
見張川一邊說還一邊打起了呵欠,朱廷芳不禁笑了起來,當即滿口答應。兩人就在這興隆茶社前一同上馬,只不過張川還帶著皇帝撥給的二十名銳騎營將士充當護衛,朱廷芳卻全都用的自家人,連五城兵馬司一眾兵馬指揮孝敬的親兵都沒收,就這么分道揚鑣呼嘯而去。
最終,兩撥人在很多有心人的目擊下分別進了秦國公府和趙國公府。于是乎,昨天那樁案子已經到此為止,這個消息頓時不脛而走,包括孔大學士。吳閣老和張大學士這樣的內閣重臣,也不知道多少人松了一口氣。
畢竟,就洪山長那種冥頑不靈的性格,人在得知二皇子之死后會干出點什么,這簡直是根本不用人去揣測的。若非如此,張壽干嘛用那種形同綁架似的手段,把人帶出去說是吃喝談心?不就是想讓人閉嘴……或者說管住那只禁不住要寫點什么的手嗎?
至于四皇子昨夜被皇帝罰跪,今天又被攆去在張壽那兒聽訓,這消息也同樣沒能瞞住有心人。只是,張壽竟把人丟在公學號舍中與人雜居,這個消息卻只有極少部分人知情。當然,常盯著張園的人在發現張壽回來卻單獨下車時,會不會產生聯想以及去追查,那就天知道了。
總而言之,相較于前一夜,這一夜的開始顯得非常寂靜。人們確實沒有更多值得憂慮的,天子尚在盛年,太子身體康健,百官依舊強力,天下盛世太平。
清寧宮中,當太后就寢時分,夜色中再次傳來了凄厲的嚎叫時,親自侍奉太后起居的玉泉終于忍不住了。
匆匆出來的她氣急敗壞地問道:“這咸安宮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都很太平嗎,怎么就突然和瘋了似的每夜嚎叫?”
如果真的是因為太后那番話便要尋死,那就尋死好了,每夜這么發瘋似的嚎叫,那些伺候的宮人難不成就連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
在玉泉的瞪視下,一個低階女官慌忙快步跑了出去。然而,約摸一炷香功夫她又趕回來時,傳達的卻是一個意料之外的消息——那并不是咸安宮中廢后也就是敬妃的叫嚷,包括前幾天那凄厲的慘嚎也同樣不是。廢后這幾日都是不到入夜就早早被人喂了寧神湯睡著了。
玉泉怎么也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結果,登時又驚又怒:“不是廢后叫嚷,那這宮中還有誰會發瘋似的嚎個不停?”
先前不就是因為認定夜晚嚎叫的人是敬妃,所以太后也好,皇帝也好,其他諸妃也好,這才姑且沒有過分深究嗎?而且,聽那聲音方向,確實是東北面咸安宮那邊傳來的!
幾個宮人頓時面面相覷。雖說這宮中死人太多,難免會留下很多陰森恐怖的傳說,但是,自從睿宗皇帝登基之后,這宮里就太平多了,哪怕廢后當道時,因為有太后壓著,很多事情也不敢做得過分,所以她們都快淡忘那些以訛傳訛的傳說了。
足足好一會兒,方才有一個相當年長的女官不大確定地說:“這會不會是貓兒的叫聲?我從前還沒進宮的時候,曾經聽過夜里貓兒凄厲的叫聲,聽著就好像是人在哭似的。”
此話一出,玉泉頓時恍然大悟:“沒錯,這興許確實不是人的聲音,而是貓,宮中本來就能養貓……不對,就算是貓嚎,那不應該大多是入春之后才會叫個不停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