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見皇帝氣得仿佛下一刻就會原地爆炸,來上一句戲文里最常見的拖出午門,斬首示眾,他頓時擦了擦額頭并不存在的汗珠,看了一眼三皇子,認認真真地考慮自己是不是要找個借口把三皇子拖出去,把地方留給這對自幼相伴,關系密切的君臣,又或者說主仆。
然而,他卻還沒來得及把這個想法付諸實施,就聽到皇帝突然開口問了一句:“張壽,你和你家阿六爭執起來時,會怎么辦?”
面對這個突兀到極點的問題,張壽忍不住愣了一愣——但下一刻,他就醒悟到,皇帝只怕覺得,他和阿六的主仆關系,與這位天子和楚寬有點相似。
可即便理解了這話的用意,他仍是故作茫然地瞪大了眼睛,隨即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皇上,阿六從來都不和臣爭執的。”
見皇帝有些不解,他就進一步解釋道:“臣若是和他有了分歧,要么擺事實講道理把他說服,要么他用實際行動力把臣壓服。之所以爭不起來,是因為他說不過我,我打不過他。我們就仿佛是互補的兩個人,所以大多數時候彼此忍一忍,那就過去了。”
“當然,臣也不是什么都忍著他。阿六這小子不太喜歡與人來往,平時能動手就不說話,臣為了糾正他這毛病,也時常特意讓他去做一點需要人際交往的事,只不過……”
“大多數時候,這種安排都很失敗,因為他能把正常的事情做出不正常的結果來。”說到這里,張壽就繪聲繪色說起了朱瑩上次對他說起的“九出十三歸”那個笑話。一時間,皇帝固然還竭力死繃著一張臉,但三皇子卻已經忍不住笑出了聲。
“臣沒有兄弟姊妹,和他不是兄弟勝似兄弟,再加上他比臣要小一丁點,所以一直都是把他當弟弟看的。既然是弟弟嘛……當哥哥的總得容讓一些。”
“再說他也是臣最重要的臂膀,說實在的,臣不能給他多少錢,也不能給他多少權,如他這樣的高手,滿京城大概是個人都想要一個。臣若是把他氣得出走了,豈不是自斷一臂?說實在的,能讓阿六寸步不讓和臣爭執的事,不是因為臣的安全,就是因為瑩瑩。”
“當初在村子里的時候,我還對出身名門的瑩瑩敬而遠之的時候,這濃眉大眼的小子就是第一個叛變的!”
三皇子再次被張壽這口氣給逗樂了,而皇帝那一張苦大仇深的臉也終于維持不住了。哪怕明知道張壽是故意插科打諢想讓自己息怒,可他還是真的就吃這一套!
更何況,阿六雖說和楚寬的性格截然不同,他也和張壽的性情截然不同,但阿六和張壽那番相處,實在是與他和楚寬太像了……都是自幼一塊長大,都是倚賴為腹心臂膀。
只是張壽現在說的,是阿六先認定了朱瑩為張門婦,他卻不由得苦笑了起來。大概只有這一點算是差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