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接下來提出告辭的則是陳獻章。瞧見梁儲在那眼珠子亂轉,盯著去送人的朱二看個不停,那位來自廣東的白沙先生唯恐這個弟子再說出什么話,惹出點什么事,那當然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畢竟,要不是等這個太過跳脫的少年,他早就在之前和其他客人一塊離開了。
今天自己請來的客人全都走了,不速之客也走了,葛雍見朱二送客還沒回來,面前就只有一個張壽,他頓時嘿然一笑,隨即沒好氣地叫道:“瑩瑩,還不出來?”
見張壽赫然滿臉詫異,老人家就一拍扶手瞪了剛剛在人前盡力維護的關門弟子一眼。
“裝,你還裝!你敢說不是和你家媳婦早就商量好的?你前腳剛帶著那梁小子走,瑩瑩就后腳登門了,還讓小廝給我送口信說我哪個相熟的晚輩應邀來給我整理園子……”
張壽這才知道,之所以沒有在朱二那邊碰到朱瑩,原來是人早就直接殺到葛府來了。他正覺得哭笑不得,葛雍已經是罵開了。
“大冬天的,我這園子里的花草樹木都已經一片蕭瑟了,整理個屁的園子!就算瑩瑩你在這上頭眼光再獨到,這宅子是先皇臨終賞賜的,你敢隨隨便便就改動?”
應聲飄然出來的朱瑩聽到葛雍竟然吐字粗俗,她卻也不在意,吐了吐舌頭就悻悻說道:“誰讓葛爺爺你請的這些家伙名不副實,我可是悄悄繞到后頭看過聽過,他們說的話甭提多無聊了。也就是那陳白沙明顯沒什么所求,所言反而常常有精到的地方,其他人真沒勁。”
“你當人人都是你嗎?落地等于就有雙份的爹娘,還是全天下最頂尖的那種。從小不愁吃不愁穿的,等到了要嫁人的時候,還有九章這么一個天上地下獨一個的人和你配。就你這頭一份運氣,你讓那些辛辛苦苦讀書的家伙怎么比?”
“你一出生就比人強太多了!還嫌人無聊,你這輩子對誰陪過笑臉嗎?”
見朱瑩這一次終于乖乖不作聲了,而張壽就更是一臉無辜的模樣,葛雍雖說很想再耳提面命教訓幾句,可想想這小兩口又沒有當眾給那些所謂賢達臉色看,他就輕哼一聲住了口。
“這些家伙一個一個都是老油子,好在九章總算比瑩瑩你會裝,否則他們當面在我面前奉承他這關門弟子如何如何,背后就敢編排一大堆不是,你們小兩口信不信?”
“信,我當然信!”朱瑩趕緊連連點頭,隨即則是斜睨一眼張壽,因笑道:“我當然知道阿壽比我沉得住氣,要不他怎么能游刃有余?當然,也是多虧了葛爺爺你。”
見小丫頭猶如當年那樣竄到自己背后,一下一下地替自己揉捏著肩膀,饒是葛雍有一千一萬的教誨,此時也就只能在那傲嬌似的輕哼哼。而張壽也少不得順口拍了老師幾句馬屁,于是,葛雍終于心氣順了。
“十個所謂賢達里頭,五個是追逐名利的,剩下五個里,三個是假裝淡泊,實則投機,一個是沒那做官的本事,但那剩下的一個,卻很可能是真儒。但這種人,等閑是請不出來的。比如這一次,如果不是那陳白沙正好應人舉薦到京城,根本就不可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