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蘇州會館包括華會首在內的那一撥商人富戶,則是在幫朱二渲染那仗義出手之事。在他們的描述中,金萬權和郭晟昔日怒斥人踏壞青苗的言行舉動被無限拔高,于是,朱二那急怒之下含恨出手的一巴掌,也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至于張壽……華會首非常明白在這整件事情中,沒有太大張壽出場的必要,所以在囑咐自家會館里那些人時,他有意提醒,少提張壽,甚至不提張壽,極力弱化他的存在。
于是,就在傍晚,乾清宮里的皇帝也好,三皇子這個太子也好,全都得知了此事。對于張壽婚宴上那場群賢會,親自帶三皇子去過張園的皇帝當然知道。然而,他那時候并沒有喬裝打扮去前邊喜宴上轉一圈,因為他對于私底下見見那些賢達本來沒有太大興趣。
他當皇帝已經很多年,沒事就微服出宮,見過林林總總各種各樣的人,早已經不是聽聞什么賢達就慕名前去拜訪的少年了。
可葛雍這已經是邀約了第二批人到府上了,中間卻蹦出來一對聽著有些意思的師生,皇帝自然覺得頗感興趣。要知道,他不如太宗皇帝那般強勢,太宗皇帝是要你做官你卻不應召,那就滿門禁錮,從子侄后代到學生,那就都不用出仕了,而他素來是一種非常隨興的態度。
下頭舉薦某某有賢名,他就下詔召入京城,但兩次下詔之后,如果對方推脫,那他就算了,絕不會第三次下詔。做官這種事,合則來不合則去,天下有的是人才,他何必強求?
所以陳獻章的那位老師,他召過兩次,人家推脫,他就把這個人丟在腦后了,哪怕這些年也聽說過崇仁學派在天下好大的名聲,也有官員上書舉薦,他卻只當耳邊風。
此時此刻,面對自家一手扶持的太子,皇帝少不得對人灌輸著自己那番理念。然而,三皇子靜靜聽著,到最后卻突然開口問道:“父皇,那位陳白沙今科明顯是不打算和學生一同下場應試,而他又是周祭酒的前任舉薦的,也來了京城,那么父皇打算讓他做官嗎?”
“如果做官,父皇打算讓他當什么官?”
這是一個很實際,很直接的問題,但三皇子既是坦然問了出來,皇帝也就大大方方地說:“他是舉人,而且如今還不到四十歲,又談不上對朝廷有功,若是以鴻儒啟用的標準,任他為翰林,哪怕只是區區一個檢討,恐怕也會招來攻譖無數。”
三皇子如今已經能跟上皇帝的思路,此時微微一怔后就點了點頭,隨即就小聲說:“那么,和當初老師一樣,讓他去國子監教化,這應該很對他的路子……不,周祭酒既然因為他去參加老師的婚宴,就停了他的講學,那么顯然很排斥他。難道父皇打算讓他去公學?
“哈哈,知父莫若子,你答對了,只可惜沒有獎勵。”皇帝笑著摸了摸愛子那圓滾滾的腦袋,只覺得手感很好,唯獨發冠硌手。仿佛是看出了三皇子的疑惑,他微微笑道:“公學已經有劉志沅和張壽兩個官,為什么不能再多一個?而且,你想不想再多一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