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先生,皇上擬請你講學東宮,日子要趕在年前,約摸就是臘月二十之前,你自己提早做個準備。”
“真的?”梁儲簡直高興得快要蹦了起來,隨即就喜形于色地看向自家老師,可這時候卻發現,老師非但面無喜色,反而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轉念一想,就自作聰明地覺著自己理解了老師的顧慮。
“這事兒還沒公布呢,朱大小姐……不是,張學士夫人,您現在就拿出來對老師說,這不太好吧?”
朱瑩見梁小舉人一臉興奮卻又拼命壓抑的樣子,她就笑吟吟地說:“這事兒說不定今天又或者明天就會在朝上公布了,皇上告訴我,就是想讓我提早給相關人士捎個信,有什么不好的?當然,如果白沙先生覺得如今太子逃課傳聞在外,這個講讀官很難當,也可以請辭。”
要是張壽,那當然不會用這樣直來直去的口氣,但朱瑩卻沒有在意自己此時這番話是否太過咄咄逼人。
陳獻章并沒有在乎朱瑩那揶揄的口吻,而是苦笑一聲搖搖頭道:“太子殿下畢竟還年少,自從讀書以來,常有勤奮好學的名聲在外,諸多講讀素來贊不絕口,只因為偶爾一次外出就大加抨擊,甚至指斥講讀官都不稱職,這本來就是矯枉過正。”
“便是我在教授學生的時候,也不曾要求每一個人無時不刻地學習。學海無涯苦作舟,這固然不假,但學海無涯,人生卻有涯,苦中作樂固然是一種態度,勞逸結合也是另一種態度。所以,我絕不是因為顧慮這個而不愿意答應,而是……”
“而是我所擅長的,恰恰是三皇子如今這年紀很難理解且接受的,至少也要如叔厚當初入我門下時那般,有個十二三歲。要知道,他少年神童,那時候已經能將四書倒背如流,五經也能專治一經,雖還不能稱得上融會貫通,很多東西哪怕一時聽不懂,卻能夠去思考。”
一口氣說到這里,陳獻章頓了一頓,這才嘆了口氣道:“幸虧夫人提早來告訴我一聲,若是皇上下旨,我那時候卻推搪不去,不說什么被人疑作是因為眼下東宮講讀官被人詬病而心存顧慮,最重要的是,無論我因為自身緣故怎么上書請辭,都會被人當作自高身價。”
“我也很希望自己的學術被太子接受,日后推廣開來,但揠苗助長,急功近利,實在不是我之所愿。如若三兩年之后,皇上仍然愿意召我講讀東宮,我必定欣然前往!”
梁儲在一旁幾乎聽得傻了眼。這種天大的好事,別人簡直想都想不著,老師竟然拒絕了……拒絕了?他眼巴巴地看著朱瑩,生怕這位傳聞中人長得特別漂亮,脾氣卻也特別大的大小姐一怒翻臉。
可他沒想到的是,下一刻,朱瑩竟然撲哧笑了出聲。
“太子對我說過,白沙先生講課晦澀難懂,但看得出來全情投入,是個好先生。而阿壽對我說,白沙先生講學,沒有為了太子親臨觀瞻,就選取那些淺顯易懂,生動有趣的東西,而是依舊照著自己步調講,足可見為人品性。我還覺得他言過其實,沒想到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