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朱瑩如今已經不僅僅是朱氏女,而是張門婦了,又不是未婚的大小姐,到王家來,那就是出嫁的姑奶奶來見還沒過門的未來嫂子,也算是天經地義。而當朱瑩笑意盈盈地見了自家二哥的未來岳母,見人慈眉善目,言語和氣,她就真的作壁上觀,純粹只看熱鬧了。
李夫人原本還有些擔心女兒的未來小姑子為人厲害聞名京城,今日一見卻發現是一個挺文靜的姑娘,頓時如釋重負。
因此,哪怕朱二言談舉止略顯刻板,和傳聞中那位輕佻無能的趙國公府二公子截然不同,她卻只當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一點沒有放在心上。
而面對趙國公府送來的八色禮盒,她謝了又謝之后,卻又立刻命人預備回禮,特意囑咐讓自家女兒親自送出來。
如此善解人意的丈母娘,朱二簡直是喜得無可不可。而他和要求絕色的張琛不同,他受夠了自家那些最最厲害的女人,唯一要求就是賢惠。
所以,當外頭門簾打起,一個衣著樸素,落落大方的少女進來時,他只看了第一眼,就覺得整個人都快飄了起來。
雖然他沒有去過江南水鄉,可此時眼前卻憑空浮現出了一幅畫卷,那就是煙雨蒙蒙之中,一個聘聘婷婷的少女手撐著水墨傘,不慌不忙地走出來,眉似遠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點而朱,那種溫柔沉靜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氣質,簡直讓他七魂掉了六魂。
好在朱二現如今自制力比從前強了不止一星半點,那種失神的狀態總共才持續了一小會就強行被他壓了下去。他特意稍稍側過目光,等人上前行禮相見時,他也連忙唱了個大喏。
而王氏雖然對站在一旁的朱瑩也很感興趣,但未來夫君既然就在那兒,當她將回禮送上之后,就大大方方地向朱二問道:“聽說二公子回頭要去滄州?”
對啊,我差點忘了,我現在是好農的朱公,就算成了婚也不能一直都留在家里,我得去滄州啊!而且,祖母正病著,大嫂成天都在慶安堂里侍疾,我就算娶了媳婦,人恐怕也要常常在祖母面前盡孝的……
想到這里,剛剛只覺得滿心歡喜的朱二,不知不覺竟是有些沮喪和氣餒,而緊跟著,他就聽到一旁傳來了朱瑩那清脆悅耳的聲音:“二哥成婚之后確實要去滄州。就要春耕了,很多之前與人商定好的海東物種,都要播種。畢竟農人們怕擔風險,很容易當面一套背后一套。”
朱二終于完全醒覺了過來,連忙跟著使勁點頭道:“沒錯,鄉民畢竟沒有那么多見識,萬一一季種下去出了問題,影響的就是闔家生計,所以就怕他們只顧著眼前。雖說我之前答應對試種托底,幾個被選出來的老農也都拿了錢,但就怕到時候有什么幺蛾子。”
說到這里,他生怕未婚妻認為他是故意想要把人拋開,連忙又解釋道:“滄州那邊,最重要的是海東過來的棉花,而其他一些作物,京城這邊就能種,所以我不會一直都呆在滄州不回來……”
就在他險些要說出你放心這種話的時候,卻只見王氏展顏一笑道:“二公子能夠以獲正事為重,這就很好。”
李夫人也笑道:“沒錯,男人應當以正事為重,縱使二公子并不致力于仕途,可相比躺在趙國公府的蔭庇上過日子,出去做這樣力所能及的事,那也是一種擔當。”
突然得到如此贊揚,朱二登時只覺得連骨頭都輕了三兩。他眉飛色舞地連連點頭,壓根沒看見朱瑩那竭力忍笑的表情,繼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未來岳母和未婚妻面前說了什么。
直到出了王家大門,之前一直都有些腦袋發燙的他這才如夢初醒,使勁回憶剛剛的言行舉止,卻是壓根想不起多少,這下子登時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