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還不等他堅持一下自己的風骨,卻發現緊跟著便是戶部陳尚書以掌管朝廷錢袋子的大掌柜身份入手,也煞有介事地表達了自己的支持——陳尚書之后便是大學士張鈺,張鈺之后便是另兩位尚書……最后他發現,只有自己和朱涇兩人站著沒動。
他知道自己不能和朱涇這個勛戚相提并論,當下只能不情不愿地開口說道:“皇上有此心,便是我朝太祖太宗之后最英明的天子。然而,乍然從商船改成軍用,只怕也不止一天兩天能夠成形……”
這一次,他還是沒能把話說完,因為剛剛沒有吭聲的趙國公朱涇便淡淡地說道:“掌管軍器局的渭南伯張康,這些日子一直都在督造船用火炮、火銃以及撞角等各色接舷戰的武器,如果需要,大概他那邊提供的武器,足夠裝滿二十條船。”雖然那些船本身就有武器……
我怎么不知道!
當孔大學士從乾清宮出來的時候,他那張臉簡直黑得如同鍋底盔。而不僅僅是他,好幾個大臣都是如此,哪怕他們之前才盛贊過天子的高風亮節。可是,當各自回到自己的官衙時,其中大多數人的心氣已經平了。
說是君臣一心,天下大興,可古往今來,君臣之間哪有真正其樂融融,一點博弈都沒有的?董仲舒那天人感應,說是給皇帝臉上貼金,可也不是為了給人套上枷鎖嗎?否則,當天子的完全沒了敬畏,那豈不是動輒就會造就昏君?
從前的太祖皇帝便是那樣,威望太高,所以很多制度歷朝歷代聞所未聞,很多事物歷朝歷代也從未得見,大臣瞠目結舌卻無法制之。而到了太宗,更是憑借登基得早,有一批功臣擁護,于是搗騰出一個獨立于戶部府庫之外的龐然大物來,內庫供給一應自足。
當朝臣們沒有辦法從源頭卡住天子的開銷,當天子不用橫征暴斂也能維持奢華的生活,那么很多時候就沒辦法制衡了。之前英宗和睿宗那兩次奪位看似水到渠成,可何嘗不是宮里頭那些完全瘋狂的皇子忘記了敬畏之心,于是方才有大臣里應外合,迎立新君?
可現在,皇帝愿意自斷一臂,今天受氣就受氣吧!
空空蕩蕩的乾清宮正殿中,皇帝卻突然沒頭沒腦地說:“這一次的風似乎刮得太猛烈了一些,好些人都直接暈了,大概所有人都覺得,朕是自斬臂膀,從此之后,就能把肆無忌憚的皇家關進鐵籠子里,畢竟哪怕是天子,沒了錢也不能為所欲為。”
正殿中此時看似沒有人,可在皇帝這話說完之后,屏風后卻悄然轉出了一人,正是傳說中因為二皇子之死而觸怒皇帝,于是不知所蹤的楚寬。人在皇帝身后站定之后,就低聲說道:“各位老大人們大概還會想著在船上安插官員,把所有人都收歸朝廷管束。”
“是啊,他們想這一天很久了。”皇帝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繼而就一字一句地說,“你預備好隨船出發。再有,告訴楚國公張瑞,朕又要用他了。回頭還得在兵部之下設海事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