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角落的婢女頭垂得更低,小姑娘悄悄擺弄著衣角,少年垂首看著茶杯里的茶葉打著旋沉入杯底。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我這乖孫可不需要從你這里走后門。”夏侯先生拍拍桌子,把幾人都驚得抬起頭來。
“咳咳,那你要我怎么照拂,我就無權無勢老農一個,你別指望太多。”盧老太爺繃著臉,也回瞪夏侯先生。
“你這老家伙天天想的什么不正經的,我就想要請你幫忙尋個住處、弄幾個使喚人而已。”
盧老太爺聞言松了口氣,卻又反應過來再次瞪眼:“就這樣,而已?”
“你急什么急,我還沒說完呢,這不是還要送你點東西作交換嘛。”夏侯先生從身前解開繩結,把背后包袱取下來,寶貝似的摸了摸,遲遲不遞出去。
“什么東西嘛,是不是你藏了好些年的酒方子,這次終于舍得拿出來了?”盧老太爺嚴肅的臉有些繃不住了,望著那個包袱笑意掩藏不住。
“酒方子別想了,都這么大年紀了就別想著喝酒了。就是一個殘棋譜,知道你喜歡這個,還有我一幅畫,再多的就沒了。”
“畫?喲,你這老家伙果然還藏了不少好東西,外面早都傳聞你已經絕筆了,現在你的畫都是千金難求呢。”盧老太爺迫不及待,伸手要接過包袱去,夏侯先生卻是往懷里縮了縮,叫他接了個空。
兩個老人吵吵鬧鬧推推搡搡,倒是活力十足。
最終,夏侯先生還是把酒方子交了出去,盧老太爺則大包大攬,連幾人日常花銷都接了過去。
盧老太爺吹了吹面前帶些墨香的紙,整整齊齊疊好,小心翼翼收進袖中,這才笑呵呵抬起頭來:“你就先在我這兒住幾天,我找好了地方安排好人手,你們再搬過去住。”
夏侯先生板著臉叮囑道:“你這老家伙辦事可得對得起我這酒方子。”
“自然自然,你放心就好。”盧老太爺笑瞇瞇點點頭,這態度卻是叫夏侯先生臉更黑了黑,轉頭狠狠跺著拐杖跟著婢女向客房走去。
兩個孩子也忙一左一右跟上,偏頭便瞧見自家外祖父微微勾起的嘴角。
盧老太爺看著那道佝僂枯敗的身影,嘴角笑意漸漸斂去,他又看了看那兩個挺拔身影,點點頭最終卻還是搖搖頭,轉身進屋去了。
……
盧府給三人安排了一個小院子,不是很大,但相比于行路途中的驛站酒肆,倒是格外整潔舒適。
行囊箱籠早就送了進來,待三人收拾整理完,已經是午時過半。
用過送來的午膳,夏侯先生又去與盧老太爺說話斗嘴去了,可能是細細商議買房等事宜吧。兩個孩子則歇了會兒午覺,不覺醒來時已到用晚膳的時辰了。
晚膳后,待婢女備好熱水,洗漱完就可以上床歇息了。
這院子有獨立的凈房,就在院子角落處,小姑娘洗完后,婢女便來喚少年。
少年人站在熱氣裊裊的浴桶前,瞥了眼跟進來的婢女,把衣物放在一旁架子上,說道:“你下去吧,我不習慣人伺候,有事再喚你進來。”
那婢女十五歲左右,她看著面前背對自己,才與自己差不多高,似乎耳根還有些紅的少年,笑著道聲是,順從地退了出去。
大約是害羞了吧。
待腳步聲遠了,少年照例沐浴洗凈了,再重新裝扮好。
這天氣炎熱,用的藥粉維持不了多久,隔天就要換一次,著實有些麻煩。
這凈室中光線實在太暗,水面上的倒影也是朦朦朧朧的,只看得見大致輪廓,找不準細微之處的修改。
只能做些粗略的易容,細看之下與白日還是有些差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