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之見他這樣,就一躍從樹上而下,輕輕盈盈地落在劉悵面前。劉悵下意識地要上前去伸手扶她,但手剛伸到一半,又想起些事來,咬著牙又把手收回去。
璞之卻沒看見他這一套別扭的動作,只笑著逗他,“務久,這么多年不見,你該不會又變回個小啞巴了吧?“
劉悵氣結,心里千百種想法擠到一處,終于張口惡狠狠道,“王璞之,你別以為我不敢…”
這話的后半句,劉悵卻說不出來。他不敢什么呢?不敢治她?或者不敢不搭理她?這兩種,他確實都不敢。
這可恨的王璞之三年前憑空消失,從此再也沒與自己相見,兩人定下的約定也自然被她棄如敝履。劉悵恨極了她不告而別,早在心中想好了各種懲戒報復之法。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些懲戒報復之法也變得越來越狠毒,他自信隨便一種都能讓她刻骨銘心,悔不當初。但如今她又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卻發現自己心中想過千百遍要說的威脅氣惱之語,壓根就說不出口。
璞之果然絲毫不怕,反而向前半步,微微一踮腳,抬著臉湊到劉悵面前,笑道,“不敢什么?你總是不把嚇人的話說完,叫人怎么怕你?”
他二人此時隔著還不足一臂之遠。劉悵低頭看著她,只見她明眸閃爍,睫長如蝶翼,含著笑盯著自己。她嘴角邊那一點小小的痣,讓她的笑容更添了點調皮靈氣。記憶中的少女,如今纖細修長,秾纖合度。巴掌大的臉蛋如同一片小小蓮瓣似地,但早沒了稚氣,神采動人。
她怎么比自己心里每天每晚的想象中還要活色生香?難道蓬萊那地方就真這么好?劉悵突然心內又是一陣氣惱,鬼使神差,猛然伸手將她一只纖細雪白的手腕緊緊扣住。果然不是夢!
東晉年間,文人名士以自然風流的態度為喜好,民風也開朗大方,于男女之妨上并無諸多限制。璞之又已經久居蓬萊仙島,更無拘束。是以璞之雖被扣住手腕,但并未覺得劉悵莽撞無禮。但劉悵此舉著實有些突然,璞之不明所以,被嚇了一跳。
劉悵把她臉上的一點驚訝之色看在眼里,心中又忽然不自在起來,又冷著臉將她手腕甩開。他看璞之揉了揉自己手腕,便冷笑道,“怎么,你去蓬萊三年,還是這么一碰就壞么?”
這是說的什么鬼話!劉悵話一出口,心中就大罵自己詞不達意,待要找補兩句,他卻又是別扭乖張慣了的性子,情急間也想不到什么溫和彌補的話來。
王璞之便伸出手腕在劉悵面前晃了晃,佯裝氣惱道,“你這么用力!便是蓬萊的手腕,也被你捏疼啦!”
她穿著一身青色衣衫,手腕上纏著小小兩圈白玉手鏈,一看便知是極品,白玉映著月光隱約有光華流轉。但璞之的手腕,比這白玉還要瑩白。劉悵只看了一眼,就似乎被刺到眼睛似地,將目光轉開。
璞之見他這樣別扭樣子,又噗嗤一笑。劉悵怒道,“不是手腕痛么,又笑什么?”
璞之也不答話,只是反問他說,“務久,你如今為何要帶著這面具?古古怪怪的。”
劉悵心里一虛,生怕被她知道了那什么“一見劉郎誤終生”的渾話,便冷著聲音道,“想戴便戴了,正如你想走便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