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乍起,揚卷漫天煙塵,湮滅天邊僅存的微光。
已經不知多久沒有到過這樣荒涼幽暗的地方了,洛宛行走在蒼茫大地上,忽然生發出這樣一句慨嘆。
天淵地處芷蘭界廣袤無垠的西北大漠中,它猶如一道深不見底的天塹,將芷蘭界與森獄界隔絕開來。而洛宛身處,正是大漠中心、天淵的外圍區域,這里人跡罕至,實乃當之無愧的生命禁區。
傳聞天淵是芷蘭界中最為兇險且深邃的所在,它沒有晝與夜的交替,亙古不變的黑暗主宰一切,億萬年歲月流逝使它誕生了獨屬于自己的意志,無一例外地排斥所有外來存在。
但洛宛卻不以為意,在她的心中,封存著一個驚天大秘,那是她最大的底牌,卻也是最深的恐懼。
獨自在大漠中途步而行,總能令人產生漫無邊際的幻想,更何況這個地方對洛宛來說,充滿了難以忘懷的記憶,縱使她極力克制,依舊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往日種種——
一片濃密得化不開的黑暗。
幾十雙泛著熒光的眼睛若隱若現,貪婪地窺伺著中間飄忽不定的魂靈。祭壇上少女們的尸體早已被蠶食殆盡,空留星星點點的骨頭殘渣,預示著方才上演的血腥進食。
它飄在角落里,對眼前的景象視而不見,天淵歷來排斥外來者,那些擅闖的人類等同尋死,不值得憐憫。
想到這里,它興致缺缺,正欲離去,忽見一道青光閃現,剎那間便出現在它面前。
“嗯?”它心有疑惑,凝視著這簇靈火。
四面八方的視線聚攏而來,待瞥見它真容后又迅速收回,它搖搖頭,飄向遠方。
那靈火跟在它身后,始終與它保持一丈遠的距離,不知為何,作為天淵靈識化身的它,本應極度排斥這個不明來歷的家伙,但它卻莫名地親近這簇靈火,以至于默許了對方的跟蹤而未予追究。
天淵里的生活枯燥乏味,唯一有點兒意思的或許就是淵底碑林,那是天淵根基所在,記載諸多秘聞,據說甚至還有世界的真相,它無意探尋,只把碑林當圖書館,用以消磨時光。
那簇靈火似乎對碑林很感興趣,尤其是關于芷蘭界的內容,正巧它無事可做,就順便把芷蘭秘史一并翻閱過來,兩個魂體邊看碑邊修行,不時交流心得,漸漸熟絡開來。
一年后。
伴隨著炫目的琉璃神光,熾紅蓮降臨天淵,它從未見過如此明亮的光線,忙躲到角落里。
見狀,赤蓮內部小人站起,朝它飛來,道:“你別怕,這是我的本體。”
“本體?”
“嗯。”小人點頭,“我名喚錦蕪,本是一株并蒂雙蓮,幸得芷蘭界主精心栽培才得以修成人形,后生變故,不得以棄身保魂,墜入天淵。”
“那你為什么沒有被吞噬或同化呢?”
“此事牽涉甚廣,不可泄露。況身處天淵,恐隔墻有耳,請恕我無可奉告。”
錦蕪說這話時,有意避開它的目光,似有隱瞞,它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也不再刨根問底,只道:“天淵太過無趣,我隨你到外界看看,如何?”
“我正有此意,只是……”
見錦蕪面露難色,它心領神會,忙道:“你是怕我出自天淵,會被外界視為不祥吧。”
“正是。”
“換作別處,此事確實不易解決,但天淵盛產化形池,凡淵內生物,經我等允許,皆可籍此進入外界。”
“如此甚好。”
就這樣,它化作絕世佳人縱橫外界,終成芷蘭界四大宮主之首,名曰洛宛。
這才是她踏足天淵的底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