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好幾日,如晦都難以安枕。倒不是因為那日觸目驚心的場面,而是王旭如今像個活死人一般躺在大理寺里,這人算是無用了。死人嘴里,自是什么也問不出來了,還是得找活人問問。
尋常人愛好錢財,要么是喜好奢侈寶物,要么就是眷戀嬌艷美色,無出其它,王旭也并不例外。除了在府上光明正大聘的一位正室夫人,淳國公府次女孟氏,以及兩位良妾之外,在胤都的胥香樓里,還安頓著他的情好,名喚瀲朵兒。
王旭身涉西平府軍資,又因西境奇毒變成了如今模樣,這種種怕是還得去拜會一下這位被他長期蓄養的美嬌娘。因為瀲朵兒并不是圣朝人,她來自大龑國。大龑位居西南,是西平府在西境最大的威脅。
胤都男兒都應該知道,去胥香樓里度良宵,子夜是最好的時候。胥香樓傍水而建,規模很是恢弘。雖是花樓,除了那數不盡的嬌艷良人之外,還經營著很多消遣營生。打馬吊,雜耍,詩會,酒會,舞局,一應俱全。
正可謂“但作胥香樓間鬼,不為昆侖清白仙”。
這般場所,普通家的女兒是去不得的,但如晦能去,因為老祁王便是這胥香樓最大的股東。
當年先王還在,祁王也并不像如今年邁,他最大的樂趣,就是領著懷恩和如晦兩兄妹去胥香樓看煙火和燈船。懷恩那時方才是個七八歲的少年,如晦還是個不愿自己走路的小娃娃,祁王也是十分的耐心,抱著如晦看完一整場煙火都不嫌勞累。
懷恩剛過了十二歲的生辰,虞敏便故去了,一個少年便在父親故舊的看護下開始執掌神兵府,撫養年幼的妹妹。原是這光明璀璨煙火,也照不盡世間的寒苦。
進了胥香樓,管事的人便認出了如晦,引著她上了樓,去了往日里最愛去的洛河清居的雅間。這個雅間臨著洛河而建,一般也不會讓其他看客進來,坐在雅間最外的位置,一眼望去,整個洛河夜景便盡收眼底了。
子夜將臨,襯著洛河里花船印出的瀲滟燈火,這時喝上一壺清冷的酒水,便覺得什么煩難也都消散了。
如晦慢慢悠悠喝了半個時辰,此時,成堇方才來了。
“問出什么了嗎?”如晦問道。
“瀲朵兒這兩日都只陪了一位客人”成堇說著,聲音有些瑟瑟。
“什么人?”如晦搖了搖盞問道。
成堇此時也并不明白,那瀲朵兒是王旭蓄養的妾,王旭入獄也才一月左右,怎得又攀上了這等權貴?
如晦見成堇很是猶疑,便轉頭看著她。
成堇沉默了片刻道:“是上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