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夜長,內閣之中,燭光繾綣。池慕云怔了一下,說道:“許是自歸朝以來不太習慣,總也睡不好。”
如晦看著他確實滿臉倦容,說道:“胤都濕潤,時節有變更是陰晴不定,可是蝕骨刺時常作痛的緣故?”
池慕云輕笑了一下,并未回答。只說道:“你這傷一時半會兒還不能輕易挪動,這些時日就在這兒養著,你要多歇息。”說罷,醫官上前扶著如晦慢慢躺下,又替她蓋好了被子。池慕云站起身來,叮囑了醫官幾句,便回了寢殿之中。
在之后的幾日里,如晦整日里便是吃藥和睡覺兩件事。瑾王一直都未離開王府,但無論是審閱西境邊事的奏報,還是處理朝中事務,也都在梨園。
自豫山行刺之后,朝中異動不止。先是上官隼因妖書一事情處置不當和豫山護駕不力被御史臺彈劾,長公主降下詔諭奪了他的御林衛統領一職,貶為王都守軍參將,罰沒了數萬家財充公。御林衛統領一權暫時收歸了陸丞相,而后陸知甲便在南城皇莊里發現了大量的行刺弓弩,而南城皇莊,是自虞敏還在世時就御賜給了神兵府的。
陸知甲很是迅速地從長公主那兒拿到了讓兵部暫時接管神兵府的旨意,虞懷恩已經被監禁府內。在如晦養在瑾王梨園的這幾日里,神兵府正處于泥沼之中。
對于這幾日的變故,池慕云全然是知曉的。陸知甲往日里圓滑世故,這時候卻老辣了起來,在如晦傷重的這幾日,陸續派人傳召她,全然一副要一舉制住神兵府的勢頭。
“王爺”,肅商匆匆走到池慕云跟前,俯身道:“陸相的人又來了,要帶虞大人走。”
池慕云此刻心里很是清楚,要削弱神兵府是長公主與陸相早就存在心里的事,自行刺的流云尺射出去的那一刻,無論是制造兵器的神兵府,還是接到兵器的西北駐軍,便都成了這背后謀算之人的靶子。而這一次,他們對準的是神兵府。
“讓他帶給陸相一句話,虞大人護駕傷重,人是不可能讓他帶走的,別再來了。”陸知甲的逼迫并不難應付,讓池慕云為難的是,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能讓內閣里躺著的人知道半分。
肅商應了一聲,又說道:“殿下,在祭禮時,明明眾人都看見是虞大人護駕,為何長公主還要疑心是神兵府妄圖行刺?”
池慕云輕嘆了一聲,道:“這場刺殺,無論是儲君斃命與否,箭射出去的那一刻,神兵府就注定要遭難,只不過碰巧擋上去的是她而已。”他思忖片刻,接著吩咐道:“近日多多留意邊境,有什么異常往來速來稟我。”
也是,在神兵府的皇莊里發現了行刺兵器,這胤都,兵甲管制十分嚴苛,除了神兵府誰能籌備這么多利器。即使是往日里對如晦多方依仗的長公主,又怎能放著謀反重罪視而不見呢?而對妄圖誣陷神兵府的人來說,無論是代啟當場死了,還是如當時般被人救下來,任何一種結果都是無礙的。
聽罷,肅商便匆匆去了。陸知甲先后派人走了六趟,連瑾王府的門都沒進去。肅商看著門前等著的陸相府人,說道:“虞大人救了梁王殿下,現在正在府內調養,回去告訴陸國相一聲,瑾王府要留下的人,誰也帶不走。”
瑾王府的梨園偌大,但卻修建在王府最幽深的地方,極為靜謐安寧,故而瑾王居處也安置在了這里。如晦近日也是男的清閑,深居此處,整日里就是聽從瑾王和醫官的吩咐藥飲休息,已經許久沒有出過內閣的門了。
這日清晨醒得比往常稍稍早了些,她便自己慢慢穿上了衣服,稍微整理了頭發,走了出去。清晨的梨園,湖上煙塵飄渺朦朧,溫潤清冷的空氣里混著清甜的梨香,頓時讓人心情疏解了很多。而此番她并非是沒有目的的,這幾日夜里總能聽見梨園的鹿鳴,她早想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