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伶人真的死了?柳伶人......柳善人......”老人喃喃自語,眼里的光倏忽地滅了去,面上乍喜乍悲,顯得十分動搖。
藍老四似是看到了什么滑稽的場面,忍不住狂笑起來。他這一笑,雙頰的橫肉都擠在一起,高大的猿背也彎了下去,刀上金環更是隨著他肌肉的顫動,叮叮啷啷地吵個不停。
“哎喲,李老頭兒,笑死你爺爺我了。還‘大善人、大善人’地叫啊,剛才聽見他死了,我瞅著你比我還高興呢?”
藍老四一邊兒“哎喲喂”地笑著,一邊兒夸張地撫著自己的胸口,繼續挖苦道:“就沖你這個高興勁兒,這狼心狗肺的程度,要不是你歲數太大了,我尋思能收你進雞鳴幫。”
萬子夜正蹲在老人身旁,對老人大起大落的情緒看得真切,便問道:“您也認得柳伶人嗎?”
那老人雙目緊閉,露出痛苦之色,似是不愿回答。藍老四見狀,相當樂意接下這個話茬:“認得,怎么不認得。柳伶人可是他們的大善人、真菩薩!哈哈!”
老人哀道:“藍大爺,既然柳伶人已經死了,你便放過我們吧。”
藍老四豎起寬眉,瞪起一副三角眼,道:“那可不行,柳伶人是死了,黃老大的損失我還得跟你們討回來。”
老人本就憔悴的面上已血色全無,人雖活著,但看不見希望,也如沒了生機。
裴輕舟見藍老四在人命面前如此輕佻,又聽聞他還要繼續作惡,按捺不住,大聲呵斥道:“你這惡賊實在張狂,居然要在劉捕頭面前犯案!”
“女俠此言差矣。”藍老四不懼反笑,居然還拽上文辭來:“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啊!柳伶人把我們黃老大的錢都散給這幫鳥人了,那我不得讓他們還我,是不是啊,劉捕頭?不然讓官府把柳伶人那廝的贓款賠給我們,我立刻走人,絕不糾纏!”
卻原來柳伶人已將從雞鳴幫盜來的金銀救濟給了坡后村,藍老四此番蹤跡不是偶然。
“你看啊,這柳伶人偷了黃老大的東西,轉移到這村子里,我們找不到他人,就只好在這蹲點兒了。結果你猜怎么著?這幫鳥人竟敢把黃老大的東西換了牲畜、通了水渠,企圖過上自在日子。”
藍老四得意洋洋,睨一眼劉捕頭,道:“這位,劉捕頭,這算不算銷贓啊?你要不要把這幫村民抓起來?”
好一張顛倒黑白的嘴。饒是劉捕頭有心制止沖突,臉上也泛起怒氣,道:“有仇你找柳伶人去報,官府不管你們這些江湖爛事。但欺負平民百姓,就算一個小捕頭,我今天也要管上一管。”
“嘖嘖嘖,”藍老四搖了搖頭,裝作咋舌,實則態度依舊狂妄:“‘有仇你找柳伶人去報’,這話聽著怎么這么耳熟啊。李老頭兒,這不是你們跟我說的話嗎?
得了便宜,還賣恩人,咱們到底誰是惡人?幫了你們這一群白眼狼,柳伶人怕是死不瞑目咯。”
劉捕頭聞言,心中一陣苦澀,一時間答不上話來。看著躺在地上的李老頭兒,眼波不定,似是悲憫,又似是幽怨。
萬子夜搭上李老頭兒的脈搏,發現李老頭兒的氣息亂竄,想必是怕極了、恨極了,便摸了顆藥丸給老李頭兒喂下去,穩住他的心神。
“柳伶人怎會因此死不瞑目,他一生凈做善事,若真是死不瞑目,也是因為你們雞鳴幫還在欺壓百姓,為禍一方!”萬子夜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有力,在場的各位都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