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一下子懂了,他這個吃了槍子似的妹妹,是在拿他為崔銘生出氣。
“哥,你這人,哎,要我跟你結婚,我也跟你離,沒勁,能圖你啥呢。”周安氣還沒出夠。
周寧挑眉噓口氣,他們商量好了,要跟他離婚了,也好,離就離吧。
“爸爸,我的俄羅斯套娃呢?”雪兒問道。
“爸爸回來前給你寄了,可能在運輸途中呢。”
“爸爸你為什么要寄呢,為什么不直接帶給我?”
周寧沒辦法跟一個孩子解釋計劃趕不上變化,哄她道:“爸爸還給你帶了好吃的,等到家了拿出來給你吃,好不好?”
“嗯!爸爸真好!”雪兒把臉貼在周寧的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大口,幾乎是啃。
崔銘生咳了兩聲,很重的咳嗽,肩膀抖成了篩子,她不是故意的,更不是裝一裝,好引起周寧的在意和心疼。去醫院照顧婆婆的時候,順便查了b超,自己都能感覺到身體里散發出的疼痛,還能抱奢望期待什么好結果,醫生的診斷是:甲狀腺炎,淋巴結腫大,醫囑是務必注意休息,保持心情愉悅。
說壞,可能會進一步惡化;說好,按時吃藥,遵照醫囑,也許會很快好起來。
她沒告訴任何人,因為如果可以的話,她只想告訴周寧,這個曾承諾跟她風雨同舟的男人。
見崔銘生咳成那樣,周寧倒是想問一問她哪不舒服,甲減怎樣了,好點了嗎?但或許是很久沒有關心過她了,他說不出口,嘴像是長在別人臉上,要用一用,很難。
他怔怔地望著崔銘生的背影,她穿著一件玫瑰印花的麻質連衣裙,裙子是亞麻本色的,淡淡的黃,玫瑰印花也有舊色,很有年代感,裙擺上深深淺淺的風琴褶,和低垂的馬尾一起,隨著她在接機的車輛中穿梭而擺動。
周寧忽然發現這已不是一個小女孩了,她的步伐沉穩而篤定,像是一個三十而立的女人面對生活的勇氣。他在剎那間意識到他們都在慢慢變老,他們都是要老的,沒有人能在無憂無慮的青春里停留一輩子。
這個念頭讓他的心底里生出一絲溫柔,對這個他一直單純地在討厭的女人。
她要跟他離婚了,他竟有點難過。
兩個好朋友走后,路璐仍待在母親的店里,閑來無事,她對著自己和桌上擺著的花器、杯盞拍照,發到朋友圈,配文:和客戶見面中,奮斗ing......
這條朋友圈是把李雪玲和代汝屏蔽掉的,不再搭理他,這是必須的決定,而不是她想不想了。遺憾的是,除了點贊和隨意評價上兩句的老同學,沒再出現一個人,會像代汝那樣愿意來扶持她的律師事業,愿意給她尊嚴。
她坐在傍晚的院子里搖著蒲扇,在她的斜前方立著一個綠色的郵筒,今天中午放過來的,郵筒上貼著一張標簽:寄給十年后的自己。路同舟說陳伯幫她找風水大師朋友看過了,要在這個地方,現在放郵筒的地方擺上一個大型物件,把財氣鎮住,把煞氣擋掉,方才保這家店長長久久。
于是也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寄給十年后的自己”就出現了,可平江路上玩爛的梗,也還是有客人買單的,路璐就親眼看到有客人往里面投了郵件,或許大家都有疲憊不堪的當下和幻想無限的未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