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心底泛上陣陣酸苦,是傷透了的膽,向外傾涌的汁。
中午的公交車上人不多,停停走走,廣播里會用兩種語言播放站臺名,一種是普通話,另一種是當地的吳儂軟語,窗外依然是盛夏的盛景,紅綠黃橙紫,可以是西方大師筆中的油畫,也可以是東方文人揮舞的點睛之處。
反正在水鄉這個地方,江山風月是真正無主的,情緒是隨你自己的,整個城市就那么溫柔地包圍著你,給你山,給你水,給你綠樹蔭蔭,也給你纏綿悱惻的情思。
路璐流了一路的淚,難受的不再是代汝對她的“忽視”“不重視”,她的“被拋棄”,而是強烈的,滲透到骨子里的絕望:她愛上的是一個從開始就不應該愛上,以后也不能再去愛的男人,這是成文的原則和規章,想越軌,便是觸犯。
女人最怕失去對愛情幻想的權利,丟掉了權利,剩下的就只有如死灰的墓志銘了。
她打開首飾盒,鉑金的戒指上,鑲嵌著一顆巨大的鉆石。
也許這就是他所說的“像樣的戒指”,或許是因為不能給她心了,才用物質來彌補吧。
她不僅是“替代品”,還是可以明碼標價的“物品”。
她把戒指扔進了包里,沒有絲毫的感動,沒覺得燙手,也沒竊喜,她的心紋絲不動,這枚戒指,倒像是他們之間終結的墓碑。
她想要的,永遠是在二十歲那年,和陳潢在超市閑逛,陳潢在賣銀飾的柜臺為她買了一枚六十塊錢的銀戒指,她欣喜若狂,老把戴戒指的那只手伸出來捋劉海,希望全世界都能看到她的炫耀,她的幸福和她小小的女人心。
所謂“中年少女”,大意便是如此吧,無論處在怎樣的年紀,對愛情實質的純粹的渴望,始終如一。
手機響了,是付甜甜發來的微信:路大律師,你上新聞了,看到了嗎?
之后甩來一個鏈接。
路璐打開一看,是一篇關于盛華業務方向調整的財經分析,涉及到專業的內容,她看得不是很懂,但再專業的評論文章,也總喜歡加一點大眾喜聞樂見的八卦消息,文章末尾的幾句話再明了不過:盛華高管代汝結交了新女友,女方是一名律師,新歡接任了舊愛,或許是代汝團隊做出決策變更的感性催化劑,至于盛華以后的理性走向如何,是否能像代汝的感情生活一樣梅開二度,穩住市場業績的領頭羊地位,讓我們拭目以待!
路璐的心突的一跳,首先跳出來的念頭是:這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報道,會對他的工作和生活造成不好的影響么。
但她很快拼命地往下壓住這個念頭,這不是她該考慮的,和她沒半點關系。
在“犯賤”的心理下,她還是拉到了文章底部,看到閱讀量未超過百人,這才放下心來。
午休時間,付甜甜伏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看了一會有關本公司的新聞,畢竟在得知路璐和她的老板“有一腿”后,她不免幻想了一番在工作上的可能的晉升。人就是這么一回事,知道完全沒有機會時什么都不想,而一旦撬開了某個突破口,獲得了哪怕微小到別說掀不起波瀾了,連羽毛也吹不起的機會時,都會四面八方地浮想聯翩。
普通的女生尚且會如此,何況是野心博大的付甜甜,加上最近出的一件事,她更盼著能傍上點可靠的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