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子怔怔地坐在桌前,眼睛卻沒離開過代汝和路璐的照片,一眨不眨地看著,直到眼睛發酸,更不敢閉上了,生怕一個閉眼,淚水就會滾下來。
經過重重篩選,也讓代汝難以自持的那個劇本,經過領導層討論決定,投入一定的小成本,由本公司開發導演,拍出一部類似于微電影的短劇,看看實際的熒幕效果,再定奪是否投放市場,以何種形式投放。
這等大事當然跟蝶子之流搭不上邊,他們不過是陪領導看片子而已,去湊人頭烘托氣氛的。
然而換個角度,蝶子應是“隱形主角”吧,因為劇本是她寫的。
她隱姓埋名,用家人的郵箱,和她現在既想讓代汝知道她的存在,又不想讓代汝知曉她的身份的心理是一樣的,感性和理智的決斗,理智贏了,這么多年了,她仍沒放過自己,但她決意放過他。
他和周馨若要離婚了。當母親告訴她這個消息時,她恨不得向母親求證幾番:你從哪得到的消息?他們為什么要離婚?是因為沒生孩子嗎?還是誰出軌了?
但真要張口去問,嘴唇倒像被粘里極強的膠水黏到了一起,哆哆嗦嗦地要把兩瓣唇分開,卻分不開,從神經末梢傳遞而上的無力感。
當她步入了不惑之年,許是母親認為她的青春已消逝了,人生中最美的年華已不在了,擔心起她老了之后,孩子離開家了,她一個人孤獨伶仃,竟慫恿起她去把代汝“搶回來”,她的原話是:“你和代汝在那么小的年紀里就互相愛著彼此,你們理應在一起的,周馨若和代汝只是面上的知根知底,你們倆才是情感上的門當戶對。”
母親這話說的很高級,不得不承認,蝶子還是很受用的,尤其當她的感情生活空窗了這么多年,她需要一種肯定和某種遐想。而這明顯也是她母親對待感情的態度,愛,就要占有,飛蛾撲火,不顧一切,就是要在一起。
或許是有了點年紀,她母親的性情起了些變化,自從那次開了這么一次口之后,就老喋喋不休地念叨著:你要找個伴,你得去找代汝。可感覺上,母親更怕是后面沒個傳承人,要趕緊把處理感情的竅門傳授給女兒,讓女兒掌握到“把握命運”的精髓。
蝶子認為自己做不到母親那般勇敢、倔強、堅持和殘忍,人各有命,在感情世界里亦如是吧。她收養的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聽話、懂事,很乖巧,有時蝶子覺得孩子對她不是母愛,而是過意不去的感激吧,但人類之間的情愫,是經不起抽絲剝繭的推敲的,不能細想,細想了便覺得沒勁,倒不如沉浸其中,甘之如飴。
于是她盡情享受著作為一個母親的快樂,盡量給孩子最好的生活,最好的面子,每次開家長會,開親子運動會等等,她必定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盛裝出席屬于孩子人生中的每一個儀式感。
相較撫養孩子,疲憊的是虛擬出“一個丈夫”。在公司里上班,只要你說你有丈夫,大家就信你有,沒人會去較真“你真的有丈夫嗎?”“你把他帶出來給我們看看!”不會有這種事發生的,沒人會對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職員的丈夫感興趣。
所以她把她的丈夫描述成什么樣,那就是什么樣,而每次同事無心的閑聊,總讓她這個有心編瞎話的很難受,她不能把她的丈夫想成,或者描述成代汝那個樣子,她這個年過不惑,生過孩子的尋常女人,在世俗的眼光里,大概要做夢的話,也是做“一夜暴富”之類的發財夢,而不是遇到“高富帥”的公主奇遇記。
她道出來的丈夫是平庸無奇的,靠工資過活,兩人精打細算過日子,為雞毛蒜皮吵架,每說一次,她的心都要涼半天,拼命喝熱水。她倒不是嫌棄這種生活,老百姓過日子,有幾家不是這樣,她嫌棄的是說出來的男人不是代汝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