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沙發椅,不是沙發,你剛都說了我們這是臨時機構,等項目完工了就撤了,沙發搬來搬去的都麻煩。”崔銘生臉上帶著笑,心里狐疑馬驍今天怎么跟吃了槍子一樣。同事間能要好到仿似朋友的,大多是出于個性相吸,之前崔銘生還在原單位時,馬驍跟她一樣性格開朗,工作勤懇,從來不怨天怨地的。
“驍兒,是不是單位里出什么事了?”
“沒啊,工作挺好的啊,條線上評選先進個人,我還拿了個省先進呢。”
“那是好事啊,那你干嘛不開心啊?”
“我有不開心嗎?”馬驍反問道,卻又像自言自語,將雙手交叉放在腦后,倚在沙發椅上盯著天花板沉思,半晌,道:“不止你這么說,黃主任和小余也問我怎么這兩天脾氣暴躁了,其實我已經在克制了。”
她頓住了,崔銘生將杯子遞給她,道:“先喝點水吧。”
馬驍接過水杯喝了一口,道:“這是什么茶?挺好喝的。”
“紅豆薏仁茶,除濕氣的,最近老是久坐久站,小腿有點浮腫。”
“你還真挺有情調的哈,還有閑心研究這個。”馬驍四仰八叉地躺平,依然心事重重的樣子。
“超市里買點茶包就有情調啊,我覺得你比我有情調多了啊,沒事就擺花弄草的,還去學了古琴,話說你的古琴學得怎樣了?有空把你的琴背過來,給我演奏一曲唄。”
“拉倒吧,早不學了,我家那位說了,我都一把年紀了,還學人家附庸什么風雅,還說我學這學那的太費錢了,花的錢都快趕上女兒了,養一個孩子不夠,還得養兩個。”
“啊,你老公怎么這樣啊,學琴不僅能陶冶情操,最重要的是還可以減緩壓力,他不是也在體制內么,應該知道我們平時工作有多忙,難道生了孩子,就不能有一點自己的生活了。”崔銘生打抱不平道。
馬驍比崔銘生大幾歲,老公是高中同學,兩人結婚早,生孩子也早,馬驍老公平時比她更忙,所以馬驍家的情況和崔銘生家差不多,除了靠老人,就是靠自己了,女兒小時,她兩頭分身無術的時候,沒少在背地里抹眼淚。現在女兒上初中了,有了一定的自主獨立能力,崔銘生打心里覺得她終于可以做點自己想做的事了,沒想到她老公居然不支持,男人有什么權利阻止呢?
崔銘生自始至終都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不管是出于從小到大的經歷,還是眼下的婚姻經歷,她都對馬驍“想做一回自己”的想法感同身受,并非常贊同。
馬驍嘆道:“還是女人懂女人哈,我學的最后一首古琴曲是《高山流水》,還沒完全學會呢,最后一次彈的時候,我的眼淚哈……”
馬驍擦拭了一下眼角。
“驍兒,按說你們的家庭條件也不至于差到連你學琴的費用也承擔不起啊,你們父母都有退休金,家庭負擔沒那么重吧,你也不是講究吃穿的人……”
“他就想著把錢省下來買房子,把現在住的換掉,買套大房子,美名其曰為人民服務是一心一意的,改善家人生活也是一心一意的,我身邊的人還都說他是個好男人,對事業有追求,對家庭負責,哈,我過的日子看上去多光鮮亮麗……銘生,你有沒有覺得婚姻有時挺沒意思的,說句難聽的,好像對方不出軌,已經是對你最大的恩賜了,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別的似乎都不重要,沒有高山流水,也沒有知音……”
崔銘生震驚了,沒想到她和馬驍不僅在家庭生活中有共同的地方,對婚姻的感受也何其相似,她點點頭,馬驍的眼淚馬上下來了。
她把手放在馬驍的手背上,皺眉道:“驍兒,跟我好好說說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