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暑假,父親去上班的時候,她就搬張椅子坐在門邊上看圖畫書,玩洋娃娃,編綢帶,看樓上的人家上上下下,他們會跟她打招呼,有時還會給她一根冰棍,一包酸梅汁,幾塊糖。
她吃著東西想著父親,直到聽到樓下的大爺和父親打招呼:“回來啦!”
“回來了!”
她聽到這個聲音就會開心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兩個辮子上下甩動,直到看見父親的身影從綠色的紗門映進來,父親高舉手中的飯盒,炫耀道:“寶貝女兒,猜猜我們今天吃什么?!”
“吃什么呀爸爸!”
“清蒸白魚,你最愛吃的!”
“好呀好呀!”
那會的黃昏從來不憂郁,晚霞來訪,有兩個影子的家里,是我心光明。
此后,她在花店里第一次看到蕾絲草即愛上了,草面上星星點點的空隙,和紗門上的小洞是一樣的,所帶來的幸福感和終于盼回來父親的心情是一樣的。
每個女孩喜歡的那種花,對這個女孩來說都有某個難忘的故事和某個特定的意義,旁人許是不懂的,但她自己懂,并會銘記。崔銘生也從沒跟周寧講過她為什么那么喜愛蕾絲草,因為覺得一個男人并不一定要知其所以然,能做到知其然就可以了。
周寧知道她喜歡什么,并愿意給她買,就行了。
而當往事泛上來的時候,崔銘生同時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她總怕是在為別人而活,要“做自己”,可當獨自撫養她長大成年的父親下班后拖著疲憊的身軀,還要照顧她生活起居之時,在那一聲“寶貝女兒”中,父親又做了幾分自己。
有擔當的人,從來不會獨善其身。
周寧對崔銘生道:“我給你拍張照吧。”
周安道:“你們倆站好,我來給你們拍!”
周寧便走到了崔銘生身邊,把左手繞過她的背搭在她的左胳膊上,像普通夫妻那樣,崔銘生卻不自在地躲了一下,周寧似是沒注意到,還對她說:“看鏡頭。”
又對周安道:“把你嫂子拍好看一點。”
“我嫂子怎么拍都好看。”周安嘟囔道,跳來轉去,將兩人上下左右都拍了,四人一起選照片,最后由藝術家方憶少敲定了一張,他對這張上的崔銘生的評價是:絕美,還表態回去就把她畫出來。
照片上的崔銘生笑得羞答答的,露出兩三顆牙齒,頭略低,她今天的裙子是白底藍花的,葉子般細長的小花,花瓣似的娃娃領,清雅素淡,和蕾絲草一應一合,而帥氣的周寧自不必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