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兩萬,能做甚事?”楊奉端起一碗酒豪飲,順下口中餅食,笑道:“當初張懿帶著并州三萬大軍前來,也不過圍了兩月便撤軍退回太原。”
“豈能如此輕敵?郭帥自河北歸來時,常罵陳賊,天下皆知他知兵,唯獨你楊奉以他為芻狗。”
胡才再次勸說,不料卻激起楊奉心中不滿,他怒罵道:“河北之事,本就荒謬。大良賢師以百萬之眾,竟束手待斃?如今事過三載,天下教眾旋起旋滅,唯我白波與黑山屹立不倒。黑山擁眾六十萬而我軍不過七萬,可見我軍強為天下之首,陳賊如何能有作為?!胡帥莫慌,我胸中已有定策。只等郭兄前來,我再說與爾等聽。”
“陳沖如何沒有作為?他在西河的為政對你絲毫無損?”郭大剛好走進門來,脫去裘衣,改批了件長袍走入桌席。看見桌上美食,他不禁又皺眉道:“楊兄,我和你說了幾回,如今連年嚴冬,不宜如此鋪張。”
楊奉擺手笑道:“沒事,郭帥,大不了剩下的都賞給弟兄們。”郭大厲聲呵斥道:“你說得什么話,誰也不是吃殘羹冷炙的命。”郭大作為白波軍的總帥,還是頗有積威,楊奉連連應是。
郭大嘆了口氣,也知道他聽不進去自己的話,便對李樂胡才兩人說道:“你們也趕緊用餐,冷食怎有滋味。”五人都是粗獷漢子,吃飯自然是風卷殘云,不過一刻,大家便是酒足飯飽,只是確還剩下些許,楊奉看著郭大笑道:“我讓人幫忙熱熱,給我幾個曲長送過去。”
郭大自是無話可說,等他折騰完畢,郭大便肅然道:“我想諸位應該都得到消息了,陳賊被任命為新任西河太守,甫一上任,便視我等為大患,先是賑濟兩月,引誘西河鄉民叛離我軍,又向河東借軍萬余,合西河郡兵約兩萬,欲在年初征討我等。我召集諸位前來,一是詢問諸位今日損失如何,二是商討退敵策略。”
李樂已經事先和其余渠帥統計過,此時直接作答道:“郭帥,我等已經合計過了,我們五部估計共逃離八千余人,但陳賊的影響絕不止于此,我看諸部聽聞陳賊賑災的消息已經斗志渙散,如今陳賊又放出帶人為災民墾荒設縣的消息,人心動搖啊,我看陳賊哪怕不率兵前來,我軍也很難持久啊。”
郭大撫須沉默少許,問道:“陳賊墾荒設縣的影響有如此之大?”
說到這里,李樂也是苦笑,他嘆道:“陳賊精通攻心之計,將墾荒之地設在藺縣以南的一處河灘前,正與我部隔河相望,我部每日都可見對岸炊煙升起。對岸的郡兵還時常向我等喊話,說是如若反正,來年太守還有牛羊相贈。諸位身在圜水,影響尚小,但我部已是人心背離,我已經強令我部離開大河,否則不用等到年初,我手下部眾,將十不存一。”
郭大聽得渾身發冷,只能又多給自己披上一件袍衣,嘆道:“陳賊向來如此惺惺作態。也罷,如若當時官府也能如此善待我等,我等何至于用性命一搏呢?李樂,那你先把你部軍力縮回白波谷,那里是我軍根基,即使兩縣有失,我軍還可以卷土從來。”
李樂應是,楊奉卻是不識趣,用刀鞘敲擊桌案,厲聲道:“李兄,何苦如此,要有亂民不識趣,非得再逃回官軍,那你一刀殺了便是,明正典刑,正好立威,還有誰再敢說個不字。”
郭大瞥了楊奉一眼,卻是不加理會,繼續道:“河東那邊傳來消息,王邑也確實從兩月之前便開始日日整軍,看來河東出兵之事應是無誤。我等確不可小覷,畢竟這是正統的三河騎士,非尋常郡兵可比。”
三河,指的是河南郡、河內郡、河東郡。朝廷禁軍,多是從三河抽調,只因三河富庶且武風昌盛,兵精甲足。皇甫嵩當年提三萬三河騎士,半載橫掃黃巾,覆滅張角張寶一黨,天下震怖,三河騎士的威名也得以深入人心。民眾私底下也常常議論,說一萬三河騎士頂十萬大軍,與后世的滿萬不可敵頗為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