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沖倒是沒有立即就兩種論調進行回應,反而轉過來詢問韓暹與張楊道:“韓縣長、張從事,不知你們二位對此有何看法?”
韓暹撫須默然,示意張楊先言。張楊也不推脫,上前將西河郡圖合上,嘆道:“使君,如今之事非是西河一郡之事,而是并州三郡之事。自并州徙居胡人以來,國家實握僅有三郡,而三郡尤以太原為上,并州文物風貌盡在于此,如今西河聚集三郡官兵,而固守之,其奈太原如何?使君須知,兩萬郡兵,以太原人為多,眼下太原空虛,胡虜如派一偏師襲掠之,則太原必然全郡陷落,軍心不穩,不可久戰啊!”
此番言論真正振聾發聵,在列的軍官不少便是太原人,聽罷便難掩失措之情,將目光投向陳沖,并齊齊上前道:“請使君下令,我等愿與胡虜決一死戰!”
陳沖不為所動,繼續問韓暹道:“韓縣長仍然不發一言嗎?”
韓暹失笑,重新打開西河郡圖,手指沿著大河來回打轉,笑道:“使君此時還要問計于我,怕不是打我們白波軍的主意了。依下屬看來,如今胡軍看似軍紀松弛,卻非戰令不行,而乃令出多門上下異心之故。而胡人常年騎射,弓馬嫻熟,我軍若與之野戰,胡人馬疾如風,恐難取戰果。而論攻城經驗,胡人怕是半點也無,使君先前以守為主,在我看來,乃是正論,只是如張從事所言,太原失陷怕是十有**了。”
陳沖微微頷首,隨即他環視眾人,總結道:“確如韓縣長所言,我等現況便是如此,如今西河能守不能攻,而太原危在旦夕。但還需各位知曉,眾位有眷鄉之情,難道胡虜便一絲也無嗎?如今胡虜叛亂,正是拒絕徭役所致,何來常戰之心?是故今日在城前折了數百人馬便撤軍休整。”
“守戰不利于我軍,更不利于胡虜,呼利拔領大軍南下,只要頓足不前,則必然大軍紛亂,大亂隨之消弭,到那時我等再奪太原,又有何難?小不忍則亂大謀。高祖屈于鴻門,而有垓下之捷,世宗失之馬邑,仍建漠北之業!諸君須先全其家,必先舍其家,還望諸軍思之慎之!”
軍官稀稀落落的回應,讓陳沖頗為失望,休屠王在匈奴軍中威望不夠,自己又何嘗不是?如若自己仍然在東平軍中,自然也不會以守為主,作為軍事主帥,不僅要根據敵情,更要根據自己的實情來做決策。
決戰絕不能行,但襲擾卻未嘗不行。陳沖決心還是在下令在對方扎營首夜進行一次斫營,張遼此前請戰被他否決,但勇氣可嘉,夜襲正可以他為主,想到這里,陳沖隨即下令道:“張司馬,可敢夜斫胡營?”
張遼慨然笑道:“使君但給遼八百勇士,遼便可肆意往來。”,陳沖當即從軍中征召八百勇士,配合張遼進行一次斫營。
八百人都配齊良馬,沿此前架設的木道行至柏嶺,按陳沖要求,張遼沿柏嶺山脊前行,除了領路的張遼打著火把,后面的士卒全部摸黑跟著前排行進。柏嶺多是黃土,山上枯木森森,八百人在山嶺上跟著一團火光徐徐向前,好像游魂們追逐著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