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劉備尚且不滿二十八歲,但在外人看來,卻毫無青年的銳氣,反而和藹可親,理所應當的仿佛長者。但了解他的人才知曉,他作為幽燕俠客,內心永遠火熱滾燙,喜愛意氣用事,不只是朝廷,就連陳沖也吃過他的苦頭。
隨后劉備在濟枯亭休憩片刻,不久門口又有一群稚童聚集,吵鬧著要劉備給泰山產的肥桃,這本就是劉備上月答應的禮物,關羽張飛忙拿著包裹出去散發,劉備則從亭中的井中打上兩擔水,與簡雍閑聊如今天下的局勢。
“如今青徐的戰事根本看不見好轉的那一日!”劉備揉著雙目感慨道:“朝廷整日讓我等東奔西跑,從平原追著黃巾一路到東萊,沒過幾天又讓你追著從瑯琊趕到廣陵。兩年下來,馬都跑死三四匹,天子官僚不修仁政,指望我們這一萬人把青徐幾百萬百姓殺絕嗎?”
“玄德,別說這種喪氣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簡雍斜躺在榻上,不成體統地寬慰道:“青徐這群太守我們都見過了,個個尸位素餐,基本都是從西園買官來鍍金的,能不逼反百姓便堪稱賢能了,我們能保證濟北國這一國安寧,便是善莫大焉。”
說到這里,簡雍又不禁翻身嗤笑,譏諷國家道:“想當年段征西平定羌亂,花費有四十四億錢之多,如今朝廷哪里來這么多錢給我們花?難道從陛下的內庫里掏嗎?但凡陛下肯多花些錢財招撫,我們何至于跟黃巾來回繞圈?”
“即便如此,庭堅可不會如此說。”劉備聽罷搖首失語,隨后又說道:“為人處事,當時時省慎自省才是。當年我和庭堅東平起兵不過幾千人,誰能想我等能盡逐黃巾于河北?雖是時局艱難,但也要勉力維持才是。”
說到這里,劉備神情變得稍顯低沮:“如今黃巾見我等便望風而逃,諸太守但求逐敵于治外,不求內除亂根,毫無指望可言!若是我等僥幸追上黃巾,敵等逃之不及,便化整為零,散入泰山之中,我等也束手無策。如此下去,何時才是個頭呢?”
“得過且過,玄德。”簡雍一個打挺,坐起來為劉備分析如今天子習性:“當今天子,不愛從善如流,亦不想除惡務盡。但凡能姑且講究,他便絕不多做一分,只講究一個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偏偏陛下聰明才智堪堪足用,我大漢便只能如此下去。想要時局好轉,還是看陛下何時御極以后吧!”
此言真可謂大逆不道,即使因此腰斬也可以說是天子有德,但簡雍毫不在乎,還未等劉備接話,簡雍繼續說道:“何況上次我等故意休戰,挾持天子赦免庭堅,天子雖不治罪,但赫赫戰功,卻也只賞你個校尉。我看玄德要更進一步,只怕還不知從何說起啊!”
劉備苦笑應之,只能反復吟詠道:“大道夷且堅,大道夷且堅......”
正無奈間,亭外漸漸傳來答答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聽門外馬匹一聲嘶鳴,便見一人飛速下馬闖進亭內,劉備定睛看去,乃是族弟劉德然,他氣喘吁吁,對著劉備說道:“玄德,庭堅......庭堅......來信了!”
關羽張飛聽聞后也立刻入門,正見劉備拆開信封,將陳沖來信草草看過,臉色愈發嚴峻,待他再閱過一遍,劉備長吁一口氣,對著眾人說道:“事急!二旬之前,匈奴果然反亂,原先要平定張純的十萬弓馬,如今已殺了并州刺史張懿,正猛攻西河,庭堅困守愁城,孤立無援!”
言及于此,劉備判斷說:“庭堅給我送信,定然是別無他法!”
雷厲風行,幾無猶豫,劉備緊接著下令道:“云長,翼德,你們前去召集各部,德然,你去米倉調糧,我們最好在明晚之前便出發。”
關羽張飛自然也并無二言,當即領命離去,劉德然卻稍顯猶疑,他問劉備道:“玄德,如今并州戰事已歷二旬,朝廷還未給我等下令,顯然是還未急著調我等援助庭堅,私自出兵,恐怕朝廷會問罪于我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