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無事,劉宣便遣人去買紙張,自己一邊抄寫經文,一邊背誦經義,偶爾還聚集美稷中匈奴貴族子弟,和劉豹一起為他們講解漢學。聽聞陳沖在太原郡招納了諸多賢士前往太原郡,他還準備下月出郡游學交好一番。
陳沖到時,他正在抄寫從白馬寺求得的《佛說四諦經》。在雒陽的游學經歷使劉宣不止心怡漢學,更喜歡佛學。佛學在此時仍以小乘為主,不以渡人為上,但以渡己第一。如今劉宣生父橫遭不測,族中又紛擾不斷,他唯有在閉門念佛之時,才能感覺到遠離世間苦難,奪得自我解脫。
見到陳沖時,劉宣驚喜非常,先問佛經說:“先生,我讀先生所譯《國王不梨先泥十夢經》,知末法之惡怖,只是世尊即傳佛法以渡世人,如何正法千年而成像法,像法千年而成末法?”
陳沖并不喜談論佛學,但他還是答說:“釋學之意,當是眾生眾生貪嗔癡三毒心熾盛,故而正法難傳。只是以我看來,不過是世殊日異,明日之佛非今日之佛,今日之佛非昨日之佛,我翻譯佛法,唯是想讓世人得知度己之意。”
劉宣大為拜服,方才問說:“不知先生此來,尋士則所為何事?”陳沖看他一眼,隨即收神坦誠告說:“我來看你兄長最近如何施政。最近聽聞諸部開始繳納貢賦,情況如何?”
劉宣聞言為之澀然,一時吞吞吐吐也不知從何說起,整理語言才將如今情形緩緩道來:
如今能夠交上的部族的不能說完全沒有,只能說是寥寥無幾,能交上貢賦的基本都是世代貴姓,也就是呼延氏,蘭氏、丘林氏,須卜氏本來是與此三姓齊名的貴姓,但因為車酉之故,財富被掠奪殆盡,完全不知道從何交起。
“我聽說須卜氏、當于氏、呼延氏都在雁門為單于戍邊,也要繳納如此貢賦?”魏延聽聞后全然不能理解,問道:“單于難道不怕三部背叛投靠鮮卑人嗎?”
劉宣只能為他詳細解說道:“此三部在族中且算大部,但于鮮卑則不值一提,況且鮮卑一向輕賤我族,一旦投靠鮮卑,三部貴人只能終生為奴為婢,欲做常人而不可得,但凡三部大人尚有智識,無論兄長如何逼迫,也絕不會投身鮮卑。”
陳沖對此倒是不置可否,他坐到劉宣的胡床上,正色問他道:“士則,我聽聞單于出政令說,諸部可變賣諸部為奴以繳齊貢賦,可有此事?”
劉宣頓時滿面羞愧之色,他一時諤諤不敢直視陳沖,良久才低首說道:“是有此事,只是兄長一意孤行,我勸之不及......”
未等他說完,陳沖打斷他,徑直說道:“士則,我在太學講學時談歷代弊政,你都忘了嗎?!我多次談過君王自古不足重,小民從來不可輕。三代之時,諸夏無上下尊卑之分,無君臣王民之別,人生而同,長而異,何也?唯人道有缺,眾德有損之故。我等當補缺彌損,如何能以人為貨?賣為奴婢!”
劉宣哪里還敢回話,只能重復說道:“學生謹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