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載嗇卻另生一計,對劉備詳說:每年的十月月底十一月月初,于夫羅都要率眾前去五原郡圍獵,西河與五原之間有大漠相隔,想要北上五原,唯有兩條路。
一條是經曼柏城北上至咸陽。但今年來連年大旱,此道水草干涸,已便得難以通行,且鹿兔彘虎等獵物也因此而罕見,是故于夫羅絕不會從此北上。
而另一條路則是再西行三十余里,經虎澤而至臨沃。虎澤地如其名,因大漠南北唯有此澤,所以此地多有伏虎嘯風,黃斑往來,近年來被匈奴鮮卑在此游獵少了一些,其余野物如狐貂之類反而多了起來,實是圍獵的好去處。
所以于夫羅北上定然經過此地,而澤邊多有蘆葦叢,只需派一刺客,手持弓弩隱于蘆葦之中,待其經過澤邊,便可一箭將其斃命,大事亦是可成。
劉備猶疑說:“此計有可行之處,只是埋伏水澤之中,定力需如老龜;一箭殺王,眼力當如蒼鷹;如若不成,必然要引起大禍,所以為人還要有如鐵般的意志。如此奇人,當何處去尋?燕太子以美人遇手求得荊軻奇士,仍使秦王逃出生天。難!難!”
心念于此,他在室中嗟嘆。但載嗇卻篤定說道:“將軍不必擔憂,我部自有奇士,待父王準備好后,我再告知將軍,事成之際,將軍勿要忘今夜承諾才是。”
見載嗇言之鑿鑿,劉備又欽佩載嗇深夜獨探的膽氣,便許諾說:“如果你等定下人選,便遣使到晉陽告知于我,劉某參詳后事先做相應準備,即使事不成,也不至于有殺身大禍。”
載嗇聞言欣然應是,當下又帶上廣笠,蒙上黑紗,從夜幕中摸墻匆匆離去。
次日,劉備帶部下再次拜見呼廚泉,兩人相視一眼心照不宣,便如往常般討論戰后事宜。
慘敗過后,匈奴兵力已經不足于戍守四城,但馬邑廣武又決不能放棄,劉備便將一萬軍隊置于埒縣,而武州則暫且放松。說來也荒謬,于勒都南岸一戰死傷過萬,倒因此少了這么多張吃飯的口,也不用擔心什么糧食問題了,更值得擔憂的是,下次鮮卑南侵,雁門防線真的還能守住嗎?
所有人心中都有明確的答案。
于夫羅得知雁門的消息后,既不責罰也不鼓勵,只是傳信問道:右賢王是否愿返回美稷?
呼廚泉自然是不敢,他只能讓載嗇趕緊尋覓執行計劃的人士。載嗇早有腹案,他說服呼廚泉拿出部中僅剩的百金,西行前往中陵。
中陵與馬邑不過四五十里路程,位處定襄郡中。定襄郡原本大半是須卜部牧地,只是車酉授首以后,須卜部舉族遷往武州,中陵也為新單于所直轄,成為定襄郡最大的奴市。
只是載嗇來此不是買賣奴隸的。他悄無聲息地來到城郊一處荒廢的村墟,打量四周見無人跟蹤,方才入得一小宅,跳入宅院中的枯井之中。
在井底側壁有一塊木板,載嗇搬開木板,顯出一條僅容人彎腰進入的小道來。他鉆進小道,再把木板闔上,再沿著小道往盡頭走去。
小道內充斥著泥土與塵埃的腥味,這讓他不禁以手捂鼻,但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噴嚏的回聲瞬時填滿了地道,直往最深處傳去。
“咯吱”一聲,在盡頭處傳來木門打開的聲音,盡頭透出一點油火的光亮與一名男子的身影,他的影子從盡頭一直延伸到載嗇面前。
“是誰?”那男子的聲音充滿了金鐵之聲。
“是我。”載嗇松開捂口的手,自信滿滿地對門前的男子說道:“斡竿尺,你報仇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