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單于軍卒為他們讓開道路,將千余精騎展露在叛軍面前,絳色的甲札上明亮的鐵片晃成一片銀色的湖泊,而他們正對著狼旗的側翼。
大且渠將約戰地點選在此處,便是為隱藏這最后的布置,只為等待何萘當戶親自沖陣的那一刻,只為他深陷兩翼之間的此時!
負責沖陣的正是赫連骨都侯赫連赤后,這千余精騎也全是聞名全并的鐵弗騎士。角聲之后,赫連赤后高聲怪嘯,領著這支最后的生力軍,直接扎進了一片混亂的人海中。
如若說叛軍的騎軍猶如一支洪流,所過之處,將劉宣陣沖得七零八落,但赫連赤后的這支鐵弗精騎,便是一根纖細又尖銳的箭矢,在大且渠這名老辣的獵人將叛軍的氣勁全部瀉去后,他正中獵物的脖頸。
何萘當戶的位置非常顯眼,他身在白狼旗下,騎著與眾不同的紫騮馬,身穿著少有的鐵制甲胄,手提著一把五尺長的斫刀,正在空無一人的中軍麾蓋下盤旋疑惑。聽到號聲與鐵弗騎兵的馬蹄聲,他的眼神采頓時釋然,同時又透露出糟糕的光彩。
赫連赤后雖說在陳沖面前屢戰屢敗,但那是人心沉淪,膽氣喪盡的緣故。而在并州,他確是第一等的猛將,明明是以寡擊眾,他卻仿佛生出無窮的豪情,在紛亂的千軍萬馬和刀光劍影中,他身在馬上,卻仿佛生根的古桑般屹立不動。
他的目標是賊首何萘當戶,卻繞開一個小圈,轉向何萘當戶身后近百步。將攜帶的短戟都朝前扔出去,身后的騎兵也紛紛效仿,此地的叛軍雖說人人帶甲,但是架不住短戟飛擲之下,沖力巨大,徑直在甲片上撞出凹陷的大坑,凡所中者,無不倒地。
便是有些許敵人未中飛戟,赫連赤后又是一聲高喝,馬蹄踏倒一半,手中長戟又砍殺一半,竟無一人能在他面前堅持幾息。
叛軍起事以來,哪里見識過如此強大的騎軍,此時都看得呆了,簡直仿佛草木般任憑鐵弗人在馬背上收割。等他們回過神來,人頭已散落一地,正如秋天果樹下滿地的白橘。而鐵弗人業已串聯起此前斷裂的左翼將士,將何萘當戶與大軍分割開來。在兩者之間只有那些已然斷氣的和沒有斷氣的、流著血在地上匍匐著用手爬行的人們。
在人群中立馬有人鼓舞士氣,高聲說道:“他們不過千人,怕什么!沖上去!大王幫助我們重新做人,難道我們要重新給這群狗賊做豬狗嗎?!”
立馬又有人低聲駁斥說:“我們跟著當戶這一月,又比豬狗好過多少?不過是想用些許水,便死了多少人!我在人市上好歹還能喝夠水哩!”
但更多的人則在說:“已經戰得夠久啦!我累啦!累得提不動刀,累得走不動路,連喘口氣都覺得用力,絕不可能這般和鐵弗人廝殺。我實在是不想再戰了,讓我們都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