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且渠與劉宣在廣衍以北與單于大軍撞上。見大軍浩蕩的行伍有如神龍一般不見首尾,各部諸王的旗幟在春風中招展如林,狼虎豺豹,云野山日,這些振奮士氣的圖畫夾雜在行伍間,將士們卻情態困頓,精神萎靡,讓大且渠深感不吉。
大且渠便與劉宣一同前往中軍拜見單于。單于被王侯與親隨簇擁著,頂戴金冠,腰纏金絲衣帶,腳上長筒馬靴鑲有兩塊紅玉,顯得貴氣逼人,他見到得勝歸來的兩人,很是高興地對王侯們說:“這是滿載的獵人歸來了。”
說罷,他下令賞給兩人一人一杯玉盞,玉盞上刻有雙獅互逐,匈奴單于笑說:“兩位便如同我美稷的馭獅勇士,正當作為我全軍的表率!”諸王侯也都堆起笑臉,對二人送以重禮,心知從此以后這兩人便要扶搖直上。
但大且渠心不在此,他好不容易寒暄過去,才找到機會對單于問說:“敢問單于,單于在美稷問計之時,已全然應允于我,讓我全權處置朔方事宜,為何如今......”
他話未說完,單于便聽出他對自己此行的不解與不滿,好在大勝在前,單于心情甚好,又知道自己理虧在先,便溫聲對大且渠解釋說:“我本欲率大軍直撲定襄,奈何集結將士后,聽聞將要對陣鮮卑,將士士氣低弭,大且渠當已可見。不如先率大軍剿滅殘賊,揚我王威,再攜大勝之勢北上擊寇,那時軍心可用,敵寇自然也就退去了。”
大且渠聽到“揚我王威”四字便都明了了,哪怕其余理由他都不贊同,但此時他頷首良久,只能說道:“只是資費糜耗,單于當注意才是。”單于知曉他同意了,便揮手笑道:“大且渠且先去沙南,對陣鮮卑還需勞君心神。”
大且渠默然退下,他回首望單于的蒼鷹振翅旗,才發現蒼鷹旗下正掛著的何萘當戶的首級,正在風中來回飄蕩,有一瞬自己對上其眼神,其嘴角仿佛在譏諷自己所托非人。大且渠收回眼神,在人群中穿梭,所有士卒都帶著失意的神情,這讓他默然失笑。
于是兩軍再度分開,大且渠要沿著北邊的河套沙漠直至云中郡,在河水由東至南的拐角處休整,準備接下來與鮮卑的會戰,而于夫羅的單于大軍則重新踏過隗湖,沿著南邊的大漠向最后的叛軍發起圍剿。
并州這一月來亂象迭起,陳沖對并非沒有耳聞,但劉備遭此大敗,整日在府中養病,而郡內的事務皆由陳沖操持,他實在無力關注。鮮卑雖說撤軍,但經此大敗又須重新募兵練兵,而郡南則需勸學勸農,清查郡內田畝,將荒田分予災民。
一春過去,郡內授田者多達兩萬余戶。不少去歲逃難的大族聽聞消息,便派蒼頭回來打探情景,多見舊田中圳壟分明,圳土內麥苗青蔥,阡陌之間四處布有翠綠輕紗。男子耕種,稚童則多在山野間收集桑麻騰皮,回家交由婦女整理曬制,以待郡府紙曹下鄉收購。
如此和諧景象,郡中望族無不大喜過望,便整理家產陸續返鄉。返鄉之前,不少郡望派族中子弟先后來劉備處說情,希冀郡府主持公道,將匈奴亂前的田地歸還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