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陳沖為這個消息定下神,劉備正好在練兵時收到消息:呼延王于勒都在武州抵御鮮卑半月,終于城破,于勒都北逃中陵繼續堅守,單于援軍遲遲不到,他只能遣使向劉備求援。
劉備一得消息,便快馬加鞭趕回郡府,正撞上陳沖與高準談話,這讓他一時無語,良久后不禁自嘲說:“敢情我老劉現在是并州的人見人愛的俏郎君了。”
于是召集眾人前來廳堂,擺開地圖一齊議事:現下有一西一北兩個方向發生戰事,并且皆向晉陽求援,劉備才遭大敗不久,此時能戰的仍是此前留守的一萬郡兵,只能往一方而去,那么漢軍當如何作為?
郡丞竇輔是劉備名義上的副手,因此他先發表意見,只見他皺起眉頭,對眾人反問說:“此事有何可慮之處?于夫羅本是朝廷冊封的單于,我們如何能幫助朔方叛賊?劉使君身為護匈奴中郎將,抵御鮮卑本是天子御令,我等如何能舍近求遠,一旦定襄陷落,我等又如何與朝廷交代?”
多數臣僚與他所想一致,便默默頷首。但關羽聽得大為皺眉,兩柄飛刀般的眉鋒貼在一處,他不禁先反駁道:“竇郡丞何出此言?孟子曾說:‘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于夫羅何許人也,在座人盡皆知,狡豺滑狐之流,不過賴有朝廷相助,方才榮登大位。數月以來,虐民已極,國中亂象如發,若是放任他繼續施為,縱然擊退鮮卑一時,也未能根除病根,徒然放任事態反復罷了。”
竇輔聞言不由為之訝異,他打量這位激憤的武夫,快要炸開的言語下,竟是一副沉穩的面容與銳利的眼神,讓他覺得瞳孔被“傷”了一下,這使他收起對關羽的輕視,但仍反駁說:
“事有緩急之分,舉有輕重之別。鮮卑當下圍困定襄,連克數城,不可謂不急,而使君麾下能戰者不過萬人,而匈奴單于能戰者十余萬,出征朔方者不下九萬,若要以寡敵眾,則不可謂不重,我聽聞將軍百戰素有仁心,可戰場上豈有舍急而行緩,舍輕而取重的道理?”
關羽正要繼續爭論,卻見陳沖伸手止住爭議,對眾人搖首說道:“子遜說得有道理,但卻不盡然,云長說得也有道理,卻還不夠明曉。但在我看來,此番行事,唯有一解而已。”
既然陳沖已表態,眾人將目光匯聚過來,聽他分析時局:“歲初我為預防鮮卑入寇,已將郡北沿河草地燒為白地,固然使鮮卑不能南下,也使我等難以北上,強行救援,損耗將不計其數,若是作戰不利,更無路撤回,切不可如此行事。”
眾人聽完深以為然。說完不能北上的緣由,陳沖繼續點出西行的重點:“于夫羅固然坐擁大軍,但他屢次用武,暴如桀紂,民心不穩。此次他以近十萬之眾攻打朔方,正是鑄下大錯。朔方大城位居大漠之中,何萘當戶尚且要外出謀食,他卻要用重兵圍困,何其荒謬?兵乏將困可以估量。我等雖然兵不滿萬,但于夫羅卻自陷于民賊之地,雖單騎亦能將其生擒。”
“因此我等用兵只有一解。”
言及于此,陳沖揮手手在地圖上自西而北畫上一個大圈,自若笑道:“以朝廷之令,進駐美稷,傳詔諸部,免去于夫羅單于之位,隨后進逼大城,盡奪其眾,再北上定襄,將入寇鮮卑一鼓蕩平!”
高準在廂房內等的有些乏了,正打著哈欠,終于聽見廳堂門開,諸人散會的紛紜腳步聲,他推開房門,正見陳沖便與人交談著從人群中走出,兩人對上眼神,陳沖抱拳笑道:“幸不辱命。”
高準總算放下心,又覺得哪里不對,他只能摸著腰刀對自己嘀咕說:“人都是肉長的,你自己也要爭口氣啊!”